望月坡上望月齋,望月齋裡望月樓。
望月樓上望月仙,又見仙子對月愁。
吳靜,不可謂不美,就是出家人素服著身,也難掩其風華絕代的容貌,與其美貌相對應的,則是她一身出神入化的修為。
也憑此,讓她年紀輕輕就在師父的推薦下,以及同門的期望中,執掌瞭望月齋,也讓她成了整個南盟的領袖,受盡世人尊崇。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那天下間最幸福之人。
她當然幸福,若放在二十年前,的確如此。
但二十年前之後,笑容就很少出現在她臉上,甚至在姑蘇城夜深人靜時,還能遙望到那座如燈塔般的望月樓。也不知如此,是為那條孤舟守候。
望月樓上,姑蘇城一覽無遺,恬靜和驚豔並存,反之,對姑蘇城百姓而言,望月樓何嘗不是一道至美的風景,只要一抬首,一舉目,便可看到那座燈火輝煌的樓,若是眼睛夠明,還能依稀望見那位仙子。
只是可惜,他們想見仙子,仙子卻不曾對他們有半分相見之意,只因仙子眼中,唯有那輪明月。好似此處,本就只是她的暫棲之地,而空中那輪明月,才是她的吾鄉安處。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唉......咳.......咳。”
似是這樣的話,讓人聽來特別多愁,其後一女子迅速行來,為她披上一件外衫,關懷道:“齋主,夜已深,早點休息吧。”
“明玉,現在幾時了。”
望月齋上,被喚作齋主的,自然是吳靜。
明玉道:“齋主,已是五更時分。”
吳靜道:“看來你師叔她們....今日也該回到望月齋了。”
明玉道:“齋主,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師叔她們只是去參加屠魔大會,就不要擔心了。”
吳靜道:“我自然知道,我是擔憂諸位師弟會不會.......”
劇烈的咳嗽,再次打斷他要說的話
好在明玉常侍左右,知道他口中的師弟所指何人,故道:“諸位先生神通廣大,豈是道盟能奈何的,齋主,還是先照顧好自己,才有心思顧忌他人,若你都.......”
似是這樣的話,有些忌諱,便不再言。
吳靜道:“我曉得。”
說到這,繼續嚮明月望去,也不知是囈語,還是問嚮明玉,只見她輕聲低語道:“你說人死能復生嗎?亦或者說,人真的有來世嗎?”
明玉一愣,繼而心中一震,有些惶恐,她想說,出家人修行,本就是修來世,既是修來世,又怎會沒有來世。
但她思忖片刻,又有些不妥,若說出這樣的話,那齋主會不會向來世而去,畢竟若真有來世的話,那來世裡,定有她想見之人。
當然,如此也是不錯,若是能尋到那人,對齋主而言,定是世間第一幸事,比起望月齋齋主,齊雲榜中人以及南盟領袖都要來的幸運。但若是沒有呢,豈不愧對了今生,畢竟修行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一位佛門高僧證明過有來世這件事。
故道:“齋主,明玉修行尚淺,也不知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以明玉粗淺的看法,這來世之說,還從未有人印證,所以大機率是沒有的,還請齋主莫要再胡亂想了。”
吳靜側首,試圖看向明玉,慘然一笑後,又重新看向明月,道:“聰明人最大的愚蠢,便是清醒的知道死後,並不會有來世。這也是聰明人一生中,不開心的根源。”
咳嗽聲又起,甚至潔白的手帕上,都被她咳出幾多殷紅,如梅花獻冬。
明玉見此,更急,她不知怎麼安慰身前齋主,也不擅長這樣的事,雖然她已修行數十年,但悟到的東西,卻不多,特別是幾歲時就被送來望月齋修行的她,對情愛之事,更是不懂。囁嚅道:“既......既是如此,愚蠢點又何妨,齋主,你說呢?”
吳靜道:“是啊,愚蠢點,又有何妨,若是因此能見到他,倒不失為一件快事,若是不能相見。”
說到這,吳靜突然笑了起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恍如曇花般絢爛,只是可惜,也如曇花一般短暫,只見她止笑後,淡淡道:“........反正也不能相見。”
話語中,悲從中來,觸景生情,令明玉有些哽咽,道:“齋主,我不明白,你為何總是望著明月,為何就不低首看看明玉,看看這望月齋,看看姑蘇城,看看幾位師叔以及望月齋弟子?”
這樣一句話,讓吳靜的咳嗽聲,更加劇烈,只見她低首咳嗽後,又抬首嚮明月而去,淡淡道:“對不起,或許我本就不善於此。”
不錯,這望月齋齋主,齊雲榜中人,南盟領袖都是別人強加於她的,從沒人問她願不願意,如果有選擇,或許人生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不會像如今這樣,也不會遇見那人,更不會黯然神傷,她本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姑蘇城吳府雖不算名門大戶,但也足以讓她安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