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因食物中毒而住進醫院的女孩今天下午就出院了。幸虧她只住了一個晚上,戴納悶悶不樂地想,成群結隊來探視的女孩們已經吵得他頭疼。
戴納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換了一個方向躺著,試圖讓自己更加舒服一些,第六次翻開床頭櫃上那本過期的雜志。只翻了兩頁,突然猛地從病床上坐起來,用力把手裡的雜志摔出去。雜志的紙頁在空中嘩啦啦地翻動著,撞到對面的牆壁上滑下來,變成一堆可憐的廢紙落到地面上。
四天。
自從上次有人看他都已經過去整整四天了!
因為擔心有人探視,四天裡戴納從來都沒有下過床,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呆在校醫院裡,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地裝成一個行動不便的危重病人。
然而自從他住進校醫院起的哪一個晚上起,除了克梅麗爾,再也沒有人看望過他。
第一天,他還在為自己該怎麼面對探視的隊友而焦慮內疚。
第二天,開始變得惴惴不安,漸漸有點納悶為什麼自己住在校醫院一直無人問津。
第三天,他開始煩躁,生奈斯特的氣。
第四天,戴納,感覺到孤獨,和難以抑制的沮喪。
透過醫院的窗戶可以看到穿過菜地去上草藥課的學生,他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無聲地嬉笑打鬧;偶爾可以聽見走廊裡有學生走過的腳步聲,他不止一次地以為是來探望自己的人準備敲門。
然而沒有,一個人都沒有,就像被遺忘了。
裝病逃課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每天無所事事地躺在病床上,盯著一塵不染的牆壁,反複咀嚼著自己的愧疚,時而忐忑不安,被焦躁、沮喪、孤獨、憂慮所淹沒。自己被困在校醫院的病床上不能出去,而萬聖節的氣息卻滲進了醫院裡。每天都在計算日期,一邊盼望著萬聖節快點過去以便可以早日出院,一邊卻又因為錯過萬聖節狂歡派對痛苦得不能自抑。
簡直像是在坐牢,而且是被關在在自己親手鎖上的牢房裡。
每一天都無所事事,每一天都無比漫長。戴納覺得他快要瘋了,朝著被子上重重擂了一拳,向後重新倒在枕頭上。幸虧他這麼做了,因為下一秒鐘就傳來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嗨,戴納,你在睡覺嗎?”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問道。
戴納心中湧起一陣狂喜,繃緊身子,只轉過頭部,羅森半個身子身子探進來,忐忑不安地望著他。
他立刻靠著枕頭坐起來,顧不上自己的胳膊還用繃帶吊著。
“沒有,你是來看我的嗎?”戴納興奮問。
羅森鬆了一口氣,也變得輕鬆起來,“是啊,我還擔心會不會打擾你,你醒著真是太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身後的人進來。
戴納的心激動地跳起來。
奈斯特跟在羅森後面走進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移開了目光。
戴納一瞬間變得茫然,覺得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莫名其妙。
羅森走進來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奈斯特遠遠靠在對面病床的欄杆上。
“真對不起,我們本來打算星期一就來看你的,只是吉爾最近太忙了,你知道,萬聖節的派對,隊長正在準備n.e.t.s,是在沒有時間……”羅森解釋著,臉上帶著真誠的歉意,“不管怎麼說你是在賽場上受傷的,所以他們也讓我替轉達一下問候,隊長還問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戴納突然之間變得很不自在,一陣愧疚湧上來,他的胃不舒服地蠕動著。
“我也不知道,龐弗雷夫人說至少需要一個星期,”戴納盯著枕頭套說,試圖減弱良心的不安。
奈斯特輕蔑地冷哼一聲,半是諷刺,半是滑稽。
“那你就要錯過萬聖節了!”羅森驚詫地說,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開始興奮地敘述最近發生的激動人心的事情,描述萬聖節的裝飾有多麼神奇……就好像他錯過的每一件事情都那麼精彩,不斷地替他感嘆這個時候住院有多麼可惜。
奈斯特在校醫院閑逛,一會兒打呵欠,一會看手錶。戴納越來越惱火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戴納抬起頭,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反感。
“沒什麼,”奈斯特陰陽怪氣地說,然後就緘口不言。
人總是容易忽視每天都充斥在身邊的東西,總是失去了才知道惋惜。比如陽光,比如自由,再比如友誼。而戴納並不知道,此時他和奈斯特之間的友誼正站在崩潰的懸崖邊上,甚至還在為朋友的反常而惱火不已。
“我說,”奈斯特打斷了羅森,“我還有變形術的論文要寫,先走了。”
羅森也意識到時間不早,“啊,我也有作業。那戴納,我們走了,你好好休息。”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戴納盯著門把手良久,胸腔中漸漸填滿了密密麻麻的恐慌。
窗外的天空中飄落下不列顛漫長冬季中的第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