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槙略一出神。
他本來決定離這小姑娘遠一些,他不願自己陷於情慾,也不願她陷入這種政局的爾虞我詐,看到他更多的冷酷面。他希望自己在她心裡,就是她所欣賞的陳幕僚,也希望她快樂生活。如今回京,本來也決意不見她,但定國公鬧出了這樣的事,她勢必又會懷疑。
他無法忍受在小姑娘心中有這種瑕疵,亦無法忍受她的懷疑。
且前幾天,他還監察到了一些定國公府的異動,似乎跟她有關。總歸還是放心不下。
或者,只是想見她罷了。
朱槙回神後,輕輕摩挲著玉佩,道:“不必,我親手給她吧。不過你不要告訴她我的身份就是了。”
薛讓聽殿下這麼說,才總算是解決了心中的疑惑,舒暢了許多。他笑道:“難怪我問起她這玉佩是誰的,她說是陳幕僚,我還正驚詫呢。原來是小姑娘不知道殿下您的身份,您又何不告訴她?”
朱槙看了他一眼:“你如今,倒越發多話了。”
薛讓只能笑笑,畢竟殿下不想讓他再問下去了。
元瑾第二日,卻是被崔氏和姜氏拉著一起去京城的西市看綢緞莊。
京城有專供這些世家小姐們看的綢莊,都分隔了雅間,布了茶水點心,叫店家一一拿上來細看,自然價格也是不菲。崔氏雖進了定國公府,但也沒什麼底子,不過是沾著兩個兒女的光罷了。姜氏卻一向有錢,買了四五匹好布料,準備給元珠做衣裳。元珠最近越發長高了,原來的衣裳便不怎麼能穿了。
最讓崔氏覺得詭異的是,周氏竟然也跟了過來,即便崔氏和姜氏對她都沒個好臉,也是笑眯眯地同兩個妯娌說話。崔氏看中一匹布料捨不得買,周氏竟還要買了送她。
自然,崔氏沒有那種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觀念,反正周氏送她就收著,東西她是拿了的,別的再說就是了。
但對於周氏的反常,她著意看了元瑾兩眼,元瑾搖頭示意不必理會。
周氏如今想當她們的盟友,自然是想盡力討好的,隨她去就是了。
一直到華燈初上,姜氏提出去旁的祥雲樓吃飯。
如今正值秋季,京城正好有時興的桂花菱粉糕,糖藕,白糖梨酥等吃食,正在路邊熱騰騰的賣著。她們卻也不能在路邊吃,一行人在酒樓中要個包間,再派婆子下去買來嘗嘗。
京城西市極其熱鬧繁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賣東西的小販更沿街都是,新奇玩意兒比太原多多了,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元瑾雖是長在京城,但她之前身為縣主,是極少能出來的。這樣民間的熱鬧,她之前也未曾見過。因此趁著崔氏她們繼續吃東西的功夫,她走到了酒樓的迴廊上,趴在窗沿邊,俯看著來往的人群。遠處的屋頂鱗次櫛比,做飯的炊煙一縷縷的飄出來,暖紅的燈火映照著屋簷。
她凝神,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身體,青色布袍,正從賣紙筆的鋪子裡出來,提了一大捆紙。
那是……他嗎?
真的十分像他,動作也極是和緩。
元瑾心下一動,又待仔細去看。那人卻幾個閃身,消失在人海中,再不曾看到。
她一時有些失落。
陳慎留給自己的玉佩,卻又被定國公拿走。拿走之後又什麼都沒說,她心裡翻來覆去的思量了很久,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想問他個究竟。
但這又不是山西,他怎麼會在呢。
“你在找什麼?”她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元瑾回頭,便真正看到他站在她身後,他面帶笑容,依舊是高大的身影,將回廊照過來的燈籠光擋住了大半。
她一時有些錯愕:“你、你怎麼……”
為何正想著他,他就突然出現了。
光影落在迴廊上,落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高大。
朱槙走過來,手放在欄杆上也往外看,動作有些半圈著她。他問她:“你看了好久,有這麼好看嗎?”
他回頭,卻發現她仍舊怔怔地看著自己,眼神錯愕得像小動物,朱槙就笑道:“進隔間說話吧。”
他為什麼要笑,明明早就看到她了卻不喊她!
雖然疑惑陳先生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京城,但元瑾對他還是放心的,叮囑了跟著她的柳兒回去同崔氏說一聲,就說她半個時辰之內會回去,隨後進了隔間。
而在兩人進去之後,兩個侍衛才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迴廊口上,重新將這條迴廊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