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住的院子種了些棗樹,正是枝葉繁茂的季節,枝椏上掛了些青色小果,累累綴滿枝頭,還遠不到能吃的時候。
她看到滿園的陰涼,心情才好了一些。罷了,如今也是一步步來而已。
書房的門開著,似乎正是為她留的。
元瑾拾階而上,看到他正在寫字。竹製的隔扇支開,涼風透進來,他一手的袖子卷著,露出的半截手臂筋骨結實,卻有一道細長的傷疤。
“來了”朱槙說,“你似乎遲了一些。”
元瑾看了一眼那疤,倒也沒問出來“那先生可寫完了”
“見你遲遲不來,我已經開始做事了。你怕要等片刻了。”朱槙指了指院子那頭,廡廊角落下的那張竹椅,“那裡涼快。”
元瑾心想,他這意思是哪裡涼快就到哪裡待著嗎。她走過去坐在了竹椅上,樹蔭如蓋,斑駁的陽光透在地上,重疊堆積的細碎陽光。她望著那些樹梢上青色的小果,竟漸漸的有一絲睏倦,閉上了眼睛。
書房內一道側面輕輕開啟,來人走到朱槙面前,低聲道“殿下。”
“嗯。”他擱下筆,“機密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吧。”
“收起來了。”來人回到,靖王才叫他退下。
朱槙才走出書房,見她似乎睡著了。雪白的面容覆著長睫,幾縷頭發粘在臉上。
他以為她睡著了,但在他接近的時候,她卻已經極為警惕的睜開了眼。看到是他,她的神情才鬆了下來。
“走吧。”朱槙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然後徑直走在前面。
元瑾想他怎的突然揉了下她的頭發,她是縣主,從小到大,也只有太後和父親敢揉揉她的頭。但他這樣的行為,她似乎也不討厭,反而覺得有種被人當成小孩的縱容感。她見陳先生竟走到前面去了,就道“陳先生,還是我走前面吧。既是我想要這書,怎能讓你打頭陣。”
朱槙欲言又止,雖然早知道她要來偷他的書,但因為她是邀請自己一起去偷的。所以他也沒有叫侍衛撤下,心想直接帶她進去,也沒有人會攔她就是了。現在她居然想打頭陣
“你一個小姑娘,如何能打頭陣。”朱槙說,“就是傳出去,我也會被人恥笑的。”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怎會有第三人再知。”元瑾卻道,“你跟在我後面就是了。”說著就走到了前面去。
朱槙也拿她沒辦法,只能跟了上去。
他心想自己跟緊一些,應該也沒事就是了。
誰知元瑾又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
朱槙有些覺得莫名其妙“又怎麼了”
元瑾微嘆了口氣“陳先生,你當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你我二人跟得太緊,豈非太過形跡可疑,你還是離我遠一些,旁人才不會懷疑我們是一夥的。”
朱槙失笑,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人家元瑾說得很有道理,他只能點頭“好好,我離你遠一些就是了。”
元瑾才繼續往前走,她來之前已經計劃好了,這守藏經閣的守衛會在下午換一次,這時候守衛最為薄弱,能悄悄進去,但肯定不能成功離開,因為換人的時候是很短的。而藏經閣左側有一座空置的後罩房,到時候偷了書便藏到那裡,從後窗翻走逃跑。
若守衛太嚴,不能混入,也只能作罷了,再想別的辦法了。
藏經閣掩映在寺廟恢弘的佛殿之中,是座兩層高的樓宇。這裡已經是崇善寺最淨僻的地方了,少有香客經過。此處遠山蒼茫,山巔碧藍,而寺廟中檀香隱約,宛如佛音,是阿耶賴識無所不在,無不浩瀚。
元瑾看到此處時,倒真是感慨崇善寺之恢弘。她有一瞬的恍惚,彷彿那日在重重廡廊迷路,看到屋簷下層層鏤雕的一百零八羅漢圖。
好處也是這裡建築極多,還種著蔥蔥鬱郁高大柏樹,很易掩藏。
元瑾先帶著陳先生藏在廡廊之後,看到守在藏經閣的兩個護衛離開後,才對他說說“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試探一番,看周圍是否還有暗衛。”
有時候除了門口有護衛,暗中也有人盯著。一般機要之地都是如此。
朱槙聽了稍微有些意外,這小姑娘還挺警覺的,竟知道防備暗中還有的護衛。
自然,他這裡守衛極其森嚴,暗中是肯定有護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