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正要下黑子的時候,突然有兩個細長的指頭按住了她的手,元瑾抬起頭,就看到聞玉的臉。隨後他從棋盅裡夾起了黑子,放在了棋盤上。
他居然會下棋?
元瑾一怔,先看了眼棋局。
薛聞玉並沒有學過圍棋,他不是會下棋,落下的子是一個死棋。那他是想幹什麼?
元瑾試探地又落了一個白子,看到薛聞玉又從黑色棋盅中拿出一粒,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然後抬頭看著她,似乎是示意她也趕緊下。
難道是見她一個人下棋,所以陪她下棋?元瑾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可是你叫他十句都不會回一句的人,或者是他覺得下棋很有意思?
“這是一處死棋。”元瑾將他剛下的那枚子拿了起來,告訴他,“你要放在能讓棋活,氣息連通的地方。比如這裡。”
細手夾白玉子落子,輕輕一聲,珠玉輕響。
這聲輕響,彷彿觸動了某個微妙的地方。
元瑾又把黑子遞給他,輕聲說:“你覺得該下在哪裡?”
元瑾發現聞玉竟然還挺喜歡下棋的,非常專注,雖然中途經常需要她指正,但他幾乎開始越下越好。直到柳兒帶著宋嬤嬤走進來,宋嬤嬤笑著說:“四娘子,奴婢要把四少爺帶回去休息了。”
正好元瑾也有點累了,便讓宋嬤嬤帶薛聞玉回去。
宋嬤嬤走過來喊薛聞玉回去,他卻是繼續下棋,紋絲未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宋嬤嬤喊他。其實他這樣的做法,只是表示他並不想離開。
宋嬤嬤有些不知該怎麼辦,過來想拉他走,聞玉卻更不高興的樣子,將她的手甩開。
還是元瑾最後摸了摸他的頭,跟他說:“你先回去歇息,咱們明日再下吧,好不好?”
聞玉僵持了片刻,看了看元瑾,最後還是放開了手指,任元瑾拿去了他的棋子。被宋嬤嬤帶著離開了。
元瑾才叫丫頭端水來洗臉洗腳。今天太累,她幾乎是倒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卯時,精神抖擻的崔氏帶著丫頭走進西廂房,將她從炕床上揪起來:“你幾個堂姐寅正就起床梳洗打扮了,你倒睡得天都亮了還不醒,怎的這麼疲懶!”一邊說,一邊指揮婆子給她穿上昨天新制的衣裳。
元瑾睡眼惺忪地任由崔氏折騰她,直到她被人推到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徹底清醒了過來。
崔氏拿了壓箱底的嵌紅寶石金簪給她戴,還給她戴了一朵新制的粉色絹花,與身上茜紅色的海棠花杭綢褙子相映襯。整個人花團錦簇。
崔氏卻很滿意地看著女兒姣好如明月的面容,嘆道:“得虧你長得像你爹,生得好看,壓得住這身衣裳。”
元瑾看著鏡中的自己,沉默後問道:“娘,您覺得這好看?”
她年紀小,應該穿些嫩黃粉紅的才能新嫩好看,崔氏卻偏偏把她打扮得異常富貴。
“自然。”崔氏很滿意,催促女兒快些走了,“馬車都已經套上了,你還是別耽擱了。”
但她穿成這樣根本走不出去!
在元瑾的堅決反對之下,崔氏很是不滿地勉強同意她換了另一件粉色瓔珞紋褙子,取了金簪絹花,來不及再試別的,便這樣不戴發飾出門了。
影壁已經停著好幾輛馬車了。幾位少女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車上等著。一看她這打扮,其中一位粉衣少女先笑了一聲:“四妹平日打扮得花團錦簇,怎的今日如此素淨!”
另一位少女也捂唇笑。“四姐這打扮太素,如何能吸引得到如意郎君的目光!”
這兩個是二房的嫡女,大的是薛元珊,小的是薛元鈺。
元瑾一臉漠然,跟著崔氏上了最末一輛青帷馬車,相比別的四輛馬車,只是顯得更簡樸了些。薛家一共有四房,她雖然說是嫡出,但卻是唯一一個庶房的嫡女,爹又沒有出息,故整個四房在家裡都不受重視。
那粉衣少女卻繼續笑:“四妹妹好生無禮,都不理會姐姐的話。”
“行了。”前頭一個轎子傳來個威嚴的聲音,只見是個華發老婦人坐在裡面,頭戴眉勒,穿檀香色團雲紋褙子。“胡亂說什麼,都給我閉嘴。”
這位便是薛老太太了。
兩個姑娘被老太太一訓斥,才奄奄地縮回了頭去,放下了車簾。
薛老太太朝元瑾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閉上了眼。
進了轎子的崔氏也非常哀怨,欲言又止好幾次才說:“你要是聽孃的,穿成剛才那樣多好!”
崔氏一路抱怨,直到元瑾終於忍不住了:“您別說話了。”
崔氏根本就不懂,在這種場合之下,出身好的,才情好的不知道有多少,穿得太過張揚,卻只是個庶房的小嫡女,只怕更惹人非議。更何況這個年紀的少女,長得又美,根本不需要珠寶綢緞來映襯,清純稚嫩就極好了。
反正不管如何,總比剛才那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