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綢緞店查賬的李管事,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定,看看牆角的漏壺,已經快到午時。想想正在鬧絕食的二女兒,他再也坐不住,將賬房鎖好後就匆匆出了店鋪。
回去的路上,路過京城有名的王記點心鋪,想起女兒愛吃那裡的栗子糕,就進去稱了一斤。
再往前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忠孝侯府的後街,在這裡住著的都是府裡地位較低的奴僕,穿過後街,就是侯府的後門處,門前停了好些生意擔子,此時正值午飯時分,那賣吃食的擔子跟前圍了好些半大的小子。
有那機靈的看見李管事忙過來問好,李管事也不多理會,只點點頭,就進了後門。沿著北院牆邊一溜黑瓦白牆的房舍,才是府裡心腹管事們住的地方。
李管事來到一處兩進的小院,迎面正好遇見僱的小丫頭春梅。
他皺眉問道:“都這個時候了,你不在廚房幫忙,出去做什麼?”
春梅小聲說道:“哥兒想吃外面賣的肉末燒餅......”她說的哥兒是李管事續娶的張氏所出的兒子,小名青兒。
話未說完就被李管事打斷道:“昨日不是剛吃了嗎,不許去。”
春梅只好折返,又聽李管事邊走邊問道:“二姐怎麼樣了?”
春梅老老實實道:“還在床上躺著呢!”
二女兒阿紫絕食的原因很簡單,侯府裡剛接手管家的二奶奶不知是為了拉攏府裡的管事還是震懾他們,燒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求他們這些管事將家裡適齡的一個女兒送到府裡當差。
李管事雖只是侯府的一個管事,但因為續娶的張氏在出嫁前是侯夫人頗為倚重的大丫鬟,所以深受侯夫人信任,負責打理好幾家店鋪,每年都能從中分到一些紅利,日子過得很是殷實。
在這樣的情形下,阿紫自小也是和府裡的小主子們一樣,被丫鬟婆子捧著長大的,吃穿住樣樣都撿好的用,早養成了心比天高的性子,哪裡肯進府做那什麼都不是的小丫鬟。
張氏聽到動靜,從堂屋裡出來,眼睛落在李管事提著的點心上,抿唇道:“二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看一眼李管事,“我倒是想到一個法子,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張氏揮退春梅,夫妻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張氏才道:“阿紫自小嬌生慣養,嘴上又是個不饒人的。進府當差受累是小事,可得罪人就是大事了。”
李管事點頭道:“阿紫的性子我豈有不知道的,不過你說的法子是什麼?”
張氏不著急說話,先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喉才道:“二奶奶只說讓我們送一個適齡的女兒進府,卻沒說一定是阿紫。阿碧在鄉下養了這麼多年了,也是時候把她接回來了。”
李管事的原配蘇氏曾經為他生過一個女兒,取名阿碧。張氏進門後,阿碧就被送到了鄉下寄養。
李管事馬上就領會了張氏的意思,他只沉思了一會兒,就同意了張氏的提議,“那我明天就去接人。”
張氏笑了,她正要說什麼,原本被她揮退的春梅忽然在屋外叫道:“奶奶,外面有個叫阿碧的小姑娘說要找爺。”
第一進院子的影壁前面立著一個青花瓷大魚缸,裡面養著幾條巴掌長的錦鯉,李管事到那時,沈淩正逗那幾條錦鯉玩,聽見腳步聲,才抬起頭來,不冷不淡的對著他叫了聲:“爹。”
眼前的小姑娘穿著一身帶補丁的衣裳,因為長得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來歲,巴掌大的小臉上嵌著一對大眼睛,像極了那已經過世的蘇氏。李管事看到那雙眼睛,這才認出眼前的小姑娘是他那十二歲的女兒阿碧。
他很是複雜的看著面前的女兒,他知道自己不該把這個女兒送到鄉下而且一直不聞不問,可他更知道自己之所以深受侯夫人信任是因為張氏的緣故。所以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能對不起阿碧了。
“阿碧,你怎麼突然來了。”李管事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幾年沒有見面的女兒一下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父女之間生疏的很。
沈淩淡淡笑了笑:“陳嬸說爹好幾年沒有託人捎錢了,她小家小業,養不起我這個吃閑飯的。所以就把我趕出來了。”
這話倒不是為博取她爹的同情,而是事實確實如此。她本來還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個潑婦罵醒了,接著系統就給出了一個任務,任務內容是頂替李管事的女兒阿紫進府做丫鬟,並且要在三年之內成為侯府的一等丫鬟。
等她選擇接受任務,就聽那潑婦大罵道:“死丫頭活膩歪了是不是,都日上三竿了,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老孃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沾上你們這麼一門親戚。老的這麼多年連個大子都不給,小的又好吃懶做。今日我把話放在這裡,我小家小業養不起吃閑飯的。你回去要麼拿錢要麼從此以後離了我這裡......”
然後她就被那個潑婦趕出了家門。
李管事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是爹的不是,這兩年爹忘了......託人給你送錢。”
沈淩在心裡冷笑,恐怕不是忘,而是張氏不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