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夫一定是在逗她!
當茍小小面對著一面比一張炕還大的黑板時,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讓她在這面比她睡的炕還大的黑板前獨自戰鬥,洪大夫一定是在逗她!
她這會兒的心裡陰影面積不用求,反正比這塊黑板的面積還大。
茍小小抱著幾盒彩色粉筆,在那麵糊在牆上的巨無霸黑板前呆呆地佇立了良久良久。
她想不出來要在黑板上畫什麼東西,唯一想畫的就是自己那道孤涼蕭條的背影。
大隊辦公室主任端著茶缸出來了好幾趟,見茍小小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兒,不由得在心裡嘀咕起來——
他就是用這大半天功夫去蹲茅坑,沒有便意也能擠出一坨翔來,這閨女到底行不行?
站牆角的主任收回質疑茍小小的目光,調頭拐回去,一扭臉正好看見工兵營的各班士兵從大隊辦公室院門前的那條村路上經過。
他喊住隊伍前領跑的連長,把手裡的茶缸遞上前,“連長,過來歇歇,喝口水吧!”
連長頂著火辣辣的大太陽,領著屁股後面那些兵蛋子,圍著安豐鄉跑了好幾圈,正汗流浹背、口幹舌焦,便沒有拒絕主任的好意。過去接過茶缸之前,他向一班班長常斌打了個手勢,命令他們接著跑。
端著茶缸啜了一口涼茶,見主任探頭探腦的向牆那邊打過眼去不知在瞅啥,出於好奇,連長往牆那邊側了側身,看到牆那邊的黑板前杵了個十五六歲的閨女。
那閨女一頭短發亂蓬蓬的,跟前還有一條狗。
一個瘋子一條狗,那奇怪的畫風只能用兩個字形容——瘋、狗。
連長一眼認出茍小小,“她幹瞪眼擱這兒弄啥嘞?”
主任說:“這是洪大夫的外甥女,洪大夫領她過來,說是讓她幫咱們村畫板報宣傳一下消防知識滴。我看她跟木頭一樣杵那兒半個多小時了,那一盒粉筆都快被她掰斷完了,也沒見她憋出一個字兒!你瞅瞅她把自己那頭發揉的!”
連長咧嘴笑起來。
他正要過去打招呼,見一幫小孩兒朝茍小小湧過去,便停在了牆角這邊繼續鳥悄的觀望。
那幫小孩兒以串兒為首。
“姑,姑——”串兒連喊兩聲都沒能讓茍小小回頭,於是跑過去拍了她一下,引起她的注意後,笑著說,“姑,我們都找你一圈了,去醫院找見洪大夫,才知道你擱這兒嘞!”
茍小小往手掌裡吐了兩口唾沫,把頭發抹順了才正大光明的跟小盆友們面對面。
看著一張張無辜的小面孔,一雙雙純淨的眼睛,她沒做啥虧心事兒,心裡都能生生長出一股罪惡感來。
“你們別眼巴巴的望著我,我手裡可沒吃的了!”
串兒說:“我們不是來找你要吃的,來找你玩的。”
為了引起茍小小的注意,一個大約四歲的小男孩兒揚著笑臉兒,舉高手裡的蘋果,甜甜糯糯的道:“姐,你昨天給我的蘋果,我還沒吃哩。”
茍小小哭笑不得:“還沒吃,你昨天晚上睡覺,是不是還抱著它!”
串兒總覺得心裡別扭的很——
他叫茍小小為“姑姑”,別的小孩兒叫她“姐姐”,那他不是平白多了一幫年紀比他小的長輩?
串兒向小盆友們鄭重的強調:“你們不能叫她姐姐,以後你們都得跟我一樣,叫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