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和虎子一家擠上了火車,沒有座位,大家靠著行李席地而坐。曹老爹閉著眼睛默背,曹存詠見狀搖了搖頭,和虎子說話。
“你有文化,到哪裡都不愁,俺就不中了,只能扛大力。”虎子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望著一車皮的人,豫省現在還會缺扛大力的人?
沉默地拍了拍虎子肩膀,曹存詠也有著同虎子一樣的擔憂。
物離鄉貴,人離鄉賤。
別看是他說要離開鄭州的,真離開了心裡總不得勁,覺得根子斷了。
他又將懷中的海報拿了出來,將上面的內容仔細看了又看,安慰虎子,“放心,招工海報上說要勞工的,你年輕力壯,肯定能行的。”
虎子笑著撓了撓頭。
車行到洛陽時,車停了,一大波人扛著行禮擠下了車,曹存詠拉著一個人問,“不是去薛湖鎮嗎?”
那人正急著下車被曹存詠攔住了,不耐煩的說,“薛湖鎮有洛陽大嗎?找活肯定在洛陽找,趕緊下車吧!不然到了薛湖鎮沒車錢回洛陽看你咋辦?”
說完,他大力甩開了曹存詠跟著人流擠下了車。
“咱們……”虎子看著人流拿不定主意。
這時,曹老爹睜開了眼,朗聲誦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曹存詠的臉一下子紅了,他聽那人一說也存了在洛陽下車的心思,被自家老爹這麼一說,頓時覺得臉頰燒紅。他也是上過學讀過書的,知道禮義廉恥,恨不得將頭塞進褲襠裡。
“咱也算鄭州有頭有臉的人家,公家說了到薛湖鎮免費,可沒說到洛陽免費。”曹老爹緩緩說。
曹存詠將地上的行李挪到了椅子上,扶著曹老爹和曹母在空出的座位上坐下,說,“都聽爹的。”
虎子游移不定,最後咬牙剁腳,“俺也聽曹老爹的。”
他有樣學樣將自己家人扶著坐到了椅子上了,他年幼的妹妹雖然沒聽懂,懵懂之中覺得自己哥哥做了個十分了不起的決定,拍著巴掌說,“哥哥是個大英雄。”
虎子的臉也紅了。
看著地方空了下來,曹存詠從懷中拿出了兩塊壓縮餅幹,又從行禮裡掏出個碗張羅著泡餅幹吃。
那邊虎子的妹妹丫丫看見了也鬧著要吃餅幹,“俺要吃甜餅幹!”
虎子娘慌手慌腳的給閨女泡了餅幹,丫丫一嘗是鹹味的哭鬧的要吃甜的,虎子娘哄了兩下也惱了,抬手就給了丫丫腦殼一巴掌,“你個賠錢貨,啥甜的鹹的,有吃的不吃早晚餓死你!”
丫丫被打,哇地大哭了起來。
曹老爹抿了一口自己的餅幹,招手叫過了丫丫,“來,到爺這,爺的是甜的。”
丫丫一聽有甜餅幹吃,抹著眼淚抽抽噎噎的過來了。
虎子娘不好意思極了,不住的說,“那哪中,誰家的糧都緊張。”
曹老爹一瞪眼,“我說中就中,若是我那外孫女還活著也有丫丫這麼大了。”
他不免又想到嫁到開封的閨女,當年閨女回來看他,怎麼就沒想著多留他們一陣子呢?就是一大家子一起挨餓也比現在這樣生死不知來得好。
曹家人都不吭聲了。
車門那又傳來響動,曹存詠回頭一望,發現有人上車了,其中有名齊耳短發的年輕女孩格外的顯眼。
女孩脖子上掛著一臺相機,一眼就看到曹存詠這邊,湊了過來發現他們在吃一種糊糊,感興趣的問,“你們吃的是不是壓縮餅幹?”
“介意我拍一張照片嗎?”
面對女孩子的熱情,曹存詠有些不自然,訥訥地配合。
拍完照,女孩自來熟的對曹存詠伸出了右手,“我是《大公報》的記者甘棠,感謝您的配合。”
曹存詠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甘棠笑吟吟的看著曹存詠,“您不報下你的名字嗎?”
曹存詠羞澀的伸出了手,竭力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曹存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