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躲了躲腳,氣呼呼的攙扶著母親,臨走前又撈走了一隻碗。
母子二人到了粥廠,已經排起了長隊,不一會兒,青年就發現隊伍走得格外的快,前面的人也沒領上粥,他趕緊揪住一個認識的人,“虎子,咋回事,不是放粥了嗎?”
虎子的碗裡空空,臉上卻咧開了笑臉,一看是旁邊巷子裡的曹存詠,立刻解釋說,“沒柴火了,官府燒不成粥,發的餅幹。”臨走前又對他說,“你家的地也賣得差不多了,你看要不要跟俺家一起躲災去,大兵說現在往薛湖鎮的火車不要錢,到那就有人安置給活幹。”
帶著疑惑曹存詠跟著隊伍排到了前面,輪到他時大兵果然發給他兩塊餅幹。
“兵爺,您看家裡還有老父腿腳不便……”曹存詠舔著臉求道。
大兵看他一眼,見他目光清正,一看就是讀書人,又拿了幾塊餅幹給他,“一人一次吃一塊,不能多吃,吃多會撐死的。”
曹存詠雖然不解,還是和大兵倒了謝,可能是他的態度十分好,大兵拿出一張海報給他,“薛湖鎮招人,像你這樣能寫會畫的缺得厲害,要是過不下去趁著火車免費趕緊的去,晚了還要花錢買火車票。”
說完他就發放下一個人餅幹了。
曹存詠忙將老母牽到了一邊,將壓縮餅幹塞到懷裡,展開了海報,赫然嚇了一跳。
彩色的,色彩比年畫還要漂亮。
匆匆收起海報領著老孃回了家,果然他爹還在誦經,看了眼家中的米缸,嘆了口氣。
“爹,娘,咱們逃荒去吧!”曹存詠說。
曹老爹的誦經聲停了下來,一梗脖子,“你說啥!”
“沒的吃了,咱們逃荒走吧!”
曹老爹的臉色漲紅,張口結舌,最後擺了擺手,“帶著你老子娘走吧!”
曹存詠愣了愣,反應過來他爹不願意跟著一起走,連忙拽住曹老爹,“俺們都走了你留在這裡咋過,你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又看不清形勢,一個人咋過,要走一塊走。”
被兒子這麼一說,曹老爹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合上了書本。
“說啥呢!”
曹存詠指了指書本說,“俺又沒說錯,你能分得清五穀?你會幹活?啥年代了,你還天天誦讀四書五經,不是看不清形勢是什麼。”
曹老爹無言以對,氣得吹鬍子瞪眼,說,“瞧瞧你們的課本,簡單、淺薄、虛假、駁雜,老夫還看不上呢!古語說,欲掃除亂象,必正本清源;欲正本清源,必自讀經始。”
曹存詠翻了個白眼,耐著性子說,“爹,現在不是讀經不讀經的問題,是咱家的地賣完了,日本人不知啥時候還要打來,咱們得逃荒去了。”
“不中,不中,萬一你姐回來了找不到咱可咋辦?”曹老爹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曹存詠聞言擦了擦眼淚,“爹,3年前開封就被日本人佔了,姐到現在也沒訊息……估摸……也等不到了。”
“你……”曹老爹抬起了胳膊,對上兒子紅腫的眼緩緩的落下了。
是啊!
三年都沒有訊息,見天就能聽到日本人又屠村了,日本人就打了哪裡……
“走,都走。”曹老爹嘆了口氣。
曹存詠母子二人鬆了口氣,連夜收拾了行禮,看著曹老爹一堆的書犯了難,整整一屋子的書啊!其中不少還是祖上傳下來的,丟下那本都捨不得。
直到虎子找上門了,也沒個章程。
“舍了吧!讀了一輩子也沒找到治世良方。”曹老爹背過手去。
一家人依依不捨的從老宅離開,半道,曹存詠叫住了虎子,“虎子,幫我個忙。”
二人暫時先回到曹家,將所有書本封藏在大木箱子中,挖了幾個大坑埋實了。
“我就不信日本人打不走,咱們早晚還會回來的。”擦了一把汗,曹存詠看著亂糟糟的院子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