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猴子的心稍稍放下,扭捏的說,“那俺先回了啊!”
“今天猴子留下。”高傳提前回來了,高國棟咧了咧嘴,屁顛屁顛的跑到高傳身邊,“爹,你都聽見啦!”
高傳沒好氣的說,“聽見啥?不孝子,敢說你爹是紙老虎,今兒個就讓你看看紙老虎會發威不?”
高國棟卻不怕,湊到高傳身邊,嘿嘿咧嘴一笑,“爹,你是好人,大好人。”
高傳失笑,他的大兒子就會來這套,不過也多虧這個才得以拜了貴人幹爹、幹娘。他今天算是看出來,若非他和貴人有著這麼一層子的關系,小高莊的村長就要換人當了。連高老七都敢跳出來,也不看看他那點能耐能服眾不?
扭頭對李猴子說,“這兩天你先住在家裡,你剛給我們報了信,李樓村怕是還有不少三賴子的擁躉要找你的茬,等後天事定下了再回。”
高傳決定讓小舅子在家住兩天,等東家給了李樓村的人活計後,李猴子也就安全了。
李猴子感激的謝了番。
高傳問高李氏,“東家在哪裡?”
高李氏緊張的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回答,“東家在和繡娘們說話。”
高傳沉吟片刻,吩咐高國棟說,“你和國梁拿些米糧挨個去拜下長輩,就說是東家給大家發的,讓大家放心,少不了他們的活幹。”
高國棟利落的應了一聲,跟著高國梁去地窖拿米糧去了。
一直到晚上,周存彥送走繡娘們回來後,高傳才恭敬的去問他二人的打算。
杜春琪笑了,“我們夫妻二人在小高莊不過有2畝地,略盡一份心不成問題,但將小高莊的問題都掛在我們夫妻身上高村長未免得寸進尺了。”
高傳一下子就急了,自從38年花園口決堤撤兵,年景一年不如一年,他知道,決堤是為了抵禦日寇,誰讓日本要打中國呢?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日寇佔了中國人的土地,國家大義四個字經過千年歷史,已經深深可在國人的心裡了。
然而,義他是有的,小節就稍稍低了一些,照他想的,只要小高莊的人能活下來,哪裡顧得上李樓村人的死活呢?他高傳只是小高莊的村長,可不是菩薩。
在生存的面前,面子是什麼?高傳地下了他的頭,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求東家給俺們小高莊指明一條生路,高傳給您二位磕頭了。”
杜春琪遠遠低估了這時候人們對生存危機的敏.感,她慌忙起身,拉起高傳,“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高傳不肯起,杜春琪板起了臉,“莫非你在威脅我?”
高傳這才不甘不願的起身了,眼巴巴的看著杜春琪,神情倒是和高國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杜春琪說,“我準備在小高莊興修水利,但目前你也看到了,我們只有兩畝地……”
高傳眉頭皺起,地就是農人的命.根子,但凡有一條活路誰會賣地呢?沒看到楊秀山都有些後悔呢,時不時長籲短嘆感概丟了祖業,他也不想想當了東家的家丁衣食無憂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東家又是仁善的,動不動還發些東西下來,連他家的狗娃都得了件新衣裳。
高傳為難起來,杜春琪說的也在理,興修水利涉及渠道縱橫分佈,兩畝地能修個什麼,可村人手中的地……
他猶豫了半晌,咬牙說,“您看這樣中不?俺家的500畝地都賣給東家了。”
杜春琪怔住了,十分羞慚,她本可以直接說出想法,可她擔心要付出的代價超出心底預測,偏偏耍了個小聰明,倒讓自己心裡堵得慌。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有些結巴的說。
周存彥趕緊出來澄清,複又和高傳道歉,“對不住,是我們夫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傳驚愕,半晌,仰天長嘯,再次跪下連磕了幾個頭,杜春琪要攔,高傳說,“東家菩薩心腸,當得起高傳磕幾個頭。”
她攔也攔不住,直到高傳磕完頭,自己爬起來了,仍然止不住笑意,“俺家的地全部租給東家,20年,您別嫌棄短。”
說完,他急沖沖的沖進了夜幕,跑去找族老商議去了。
直到高傳沒了影蹤,杜春琪羞慚的說,“是我小瞧了天下人。”
周存彥語有慼慼焉,“這就是國人的義。”
杜春琪想了想說,“國人重義,所以中華民族能夠在世界民族之林屹立千年,就算一時跌倒也能爬起來。倒是我,斤斤計較一時得失,反而失去了一開始要過來的初心,該自我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