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俺都聽見了,幹爹要招人起房子,您看小舅舅中不?”高國梁直接央求他爹。
高傳的視線立刻射向高李氏,冷聲問,“是你讓國梁找我說的?”
高李氏瑟縮了一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高傳的聲音驚動了高國棟,他連忙進了裡屋。
“爹,啥事?叔叔們都在院子裡等你出去呢。”他輕聲提醒高傳。
高傳會意,壓低了聲音,“跟你說了多少遍,少和你那賭鬼爹打叫道,一沾上他咱家少不了脫層皮。再說,平時也就算了,這時候要是讓大家夥知道俺幫個外村人,俺這村長咋當?村裡的精氣神就散了。”
高李氏訥訥的說不出話了,高國梁咬咬唇,仗著高傳最心疼他,上前晃著高傳的胳膊,“爹,姥姥一家都要餓死了,你就給想個法,先過了難關再說別的。”
高傳又瞪了一眼高李氏,揮手打發走她,“趕緊用先生給的米熬一大鍋粥去。”
轉而頭疼岳家的事,按理高李氏是他家拿一袋麵粉換來的童養媳,8歲就生活在他家,等於是高家養大的。可親情哪裡是說斷就斷的了,他那小舅子到還入得眼,就岳父和大舅哥實在不成樣子。聽說前些時候又將高李氏的妹妹賣到內地的窯子過活兒去了,他那岳父拿到女兒的賣身錢又賭個精光。
高李氏在廚房一面抹著眼淚一面熬著粥,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連忙擦幹眼淚一瞧是高國棟,強笑著問,“大兒餓了?娘這就給你盛飯。”
高國棟連忙搖了搖頭,“今天吃了幹娘恁好吃的,油水十足,俺不餓。”
“是爹叫俺來的,爹讓俺拿鬥米給姥姥家送去。”
高李氏聽了,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高國棟忍不住說,“娘,你笑起來好看,咋不多對爹笑笑,爹就喜歡瞅你了。”
高李氏哭笑不得。
偏生高國棟一本正經的說,“俺爹要是像俺幹爹一樣心疼媳婦就好咧。”
高李氏破涕為笑,輕輕打了一下高國棟,“快去吧!等下天晚就回不來了,替我像你姥姥問聲好。”
高國棟嘻嘻一笑,揹著一鬥米出了家門。
高傳並沒有讓村民久等,粥熬好了就出了屋子,村民們紛紛站了起來,眼巴巴的望著高傳,鼻頭飛快的翕動。
好像的米粥味,人在極餓的情況下,米粥清新自然的香味勾起了人心底處對糧食最初的執念。
高傳家原是大戶,連年災害才敗了下來,但底子還是有的,一面讓人抬出一張桌子,一面吩咐兒子高國梁拿出一摞摞的碗,高李氏將一碗碗盛好的粥整齊的放置在桌上。
“今兒個的周先生請大家夥喝粥,上好的白米粥,挨個過來領。”高傳高聲說道,村民們嗡地一聲,緊張的盯著高傳。
“來,貓蛋先來。”高傳端起一碗粥塞到不由自主擠到桌子最前面的貓蛋手上。
貓蛋端起粥,顧不上燙,哼哼哧哧的下了肚,摸著熱乎的胃滿足的喟嘆一聲,發現村民們已經一窩蜂的擠到桌子前了。
高順子手短脖子長,伸著又細又長的脖子,子彈頭似的腦袋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還有俺,還有俺。”
高傳大吼一聲,“都給俺安靜,像啥樣子,排隊一個個來。”
村民的鵪鶉似的縮了縮脖子,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嘰嘰喳喳之間將隊伍排好了。
“吃了東家的飯就要聽東家的話,咱們這東家喜歡紀律,知道啥是紀律不?紀律就是排隊,紀律就是聽話!”
高傳甚至已經將自己當成周存彥的管家了,本來他還以為周存彥是吃軟飯的,沒想到縣裡一去就發現周存彥輕而易舉的就和縣裡的頭頭腦腦搭上了關系,貌似關系還不錯。因而,他是不敢再小看周存彥了,恭恭敬敬的。
第二天,周存彥專門拉來了一車的面和肉,小高莊人聲鼎沸,高傳早將人叫村中心,按工種排好了隊。
“這些是壯勞力,這些灶上的婦人,這些半大的娃娃推車還是不錯的……”高傳一一指出人們的分工。
周存彥一眼就看見高李氏在灶上那堆人群當中,別開了眼,指著的一旁的高國棟說,“國棟還小呢,板車太重了,別傷了底子。”
高國棟聽見幹爹說自己,小胸.脯一挺,“俺力氣不小。”
周存彥笑了笑,轉頭對高傳說,“既然孩子有志氣,也不好打擊。這樣,以後孩子們的肉多給些。”
高傳垂著手聽了,臉上掛上了燦爛的笑容,“哎,哎,跟著東家娃子們都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