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殤卻恍若未視他那藏在笑容後的銳利審視,逕自持起酒杯湊到唇邊輕飲了口,才緩慢張口說:“不過是看中了南方的一礦坑,有意爭取標下,故這些日子往南方去的次數多了些,三皇子不必多心。”
“是嗎?”這次卻是盛子駿忍不住了,他冷哼一聲,口氣極沖地質問他,“原因真像你說的如此簡單?”
“事實便是如此簡單。”皇甫殤看了他一眼,命佇立身後的馬蘭眉為他斟滿了酒,持杯起身朝他們道:“許是下人在南方為爭那礦坑動靜大了些,驚擾到了三皇子、四皇子,在這裡,我向兩位皇子賠罪。”
接著,他向盛清崇及盛子駿敬了一杯酒。
一切回答應禮,都挑不出半點錯來。
盡管他已賠禮告罪,但盛子駿卻不想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他哼聲,冷冷瞅著他諷刺道:“你倒是挺能說會道的嘛,果然,商人伶牙俐齒、極能巧辯,不過,本殿下倒是聽過一句話,不安分的人死得快,奉勸你,某些不該管的事最好別管,否則,怎麼丟了命的都不知道。”
這幾乎已是赤裸裸的警告皇甫殤,讓宴上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尷尬的都不知該如何介面。
最後還是盛清崇出來充當和事佬,打了圓場。
“行了,老四,你沒事跟咱們今日的貴客皇甫兄說這些做什麼,沒得讓人以為我們在威脅恐嚇皇甫兄呢,別忘了咱們今日舉辦酒宴的目的,可是邀大夥兒來賞石呢!”盛清崇笑著輕拍四弟的肩,以眼神暗示他不可沖動,之後,他抬手拍了兩下,提高音量朝殿外喚道:“既飲得差不多了,那麼,來人,把本殿下近日得到的那珍異奇石搬上來吧!”
那高臺舞榭上原在跳舞的美人們連忙停下了歌舞,恭敬地朝臺下一福身行禮後,便慢慢退下臺。
沒多久,只見四名侍從打扮的壯漢,從宴殿外搬著一塊蓋著紅布的龐大巨石進來。
“來、來,你們來瞧瞧,這是本殿下在天山上機緣巧合所得到的一塊奇石,你們都是喜石、愛石的識石之人,來替本殿下品鑒一下這塊石頭如何?”盛清崇領著眾人上前,親自掀開了那覆蓋著巨石的紅布。
那紅布一掀開,露出一塊宛若巨龍盤旋仰嘯模樣的碧黃彩石,頓時引起眾人一陣驚嘆。
“天,竟是、竟是龍形帝黃石!”
“是啊,真是龍形帝黃石!沒想到老朽此生居然能親眼見到這傳說中的百石之王,真是……真是令老朽激動啊!”
“不是傳說這天山所出的龍形帝黃石,唯有順應天命的真龍天子方能得到,莫非,三皇子……”只敢說到這裡再不敢往下道,但周圍的人,哪個不清楚這話背後所隱含的意思。
聽著周遭賓客們的私議竊語,盛清崇不禁面露得意,他故意輕撫著那塊龐大的龍形巨石,轉頭徵詢起皇甫殤的意見。
“如何?皇甫兄,本殿下因緣巧合所得到的這塊龍形帝黃石,你怎麼看?是不是天命註定歸我?”他們雙方都知道,他所指的不單單只是石頭而已,還有更為深切的另一層含意。
皇甫殤淡淡地瞥過那塊巨石一眼,而後嘲弄似的輕勾起唇角道:“我想,應該是眾人弄錯了,這塊……並不是龍形帝黃石。”
“什麼?!”此言一出,驚得滿堂嘩然。
“怎麼可能不是龍形帝黃石?!”有幾人甚至顧不得身份,激動地上前追問他,“明明它的外觀、形狀、色澤,一切皆符合古籍上描述形容的特點啊!”
“的確,它乍看確實很像傳說中百年難得一見的龍形帝黃石,但諸位請看。”
皇甫殘緩緩步到那巨石面前,抬手指著似對天仰嘯的龍頭某處緩聲解釋,“真正的龍形帝黃石,應是虎須鬣尾,身長若蛇,有鱗似魚,有爪似鷹,有角仿鹿,可這龍石的龍頭處,角卻短了三寸,於是這麼一來,它便不是龍,而是蛟,偽龍之井底水蛟。”
這番不給面子直接揭穿的話語,令盛清崇遽然色變,一直噙在唇邊的微笑也不自覺悄然斂去。
“皇甫殤你……”盛子駿更是被他此番不留情面的言論給激怒了,氣急敗壞地欲上前與他理論,卻被一旁的盛清崇給出手阻止了。
“皇甫兄果然見多識廣,”他攔下盛子駿,目光陰鵝地盯著他冷笑道。“這麼細微的錯處你竟然也能察覺到,是本殿下得了奇石一時歡喜過頭,急著向大家現寶,因此疏漏了這麼大的錯誤,倒是鬧了笑話……”
“不敢、不敢……”眾人聞言心一驚,忙拱手齊聲回道。
“此事還是在下莽撞了,因深怕三殿下誤將偽龍石錯當成真龍石,故不得不冒犯出言提醒,還請三殿下見諒,但三殿下也不必失望,即使此石不是龍形帝黃石,這清蛟田碧石也是稀世難得的一品奇石,亦是極配得上三皇子的。”皇甫殤拱手向他告罪道。
“皇甫兄何罪之有,倒是本殿下要向你道謝,‘指教’出本殿下的失誤,免得哪日本殿下捧著這塊偽龍石四處招搖,遭人恥笑還不自知,既然今日石也賞了,席也用了,那便散了吧,改日本殿下再設宴請大家來遊園賞菊。”盛清崇面上雖是帶笑,但話中卻隱然透露出因被人拂了面子而引起的不滿與送客之意。
於是,皇甫殤率先站直了身子,噙著抹淡笑朝他道:“擾了眾人雅興,是在下的錯,日後有機會,必定設宴回請二位皇子與諸位,那麼,時候不早了,在下便告辭了,今日,多謝三皇子、四皇子的款待。”
向盛清崇、盛子駿兩人恭敬作揖行禮完,他與在場受邀而來的賓客們一一打了招呼,然後領著被他與二位皇子針鋒相對驚呆的丫鬟馬蘭眉離宴而去。
“那……我們也先告退了,今天多謝三皇子招待。”剩下的一幹賓客們眼見氣氛不對,也尷尬地紛紛告辭走人。
最後,一場原本該賓主盡歡的酒宴竟鬧得不歡而散。
待眾人離去後,一向暴躁的盛子駿氣得抬腳踹翻了一旁滿置佳餚美酒的宴桌,大怒的斥罵,“那皇甫殤是什麼玩意兒,竟敢如此對我們,瞧他那副囂張狂妄模樣,想必咱們那封消失的信,必定是他派人奪走的!”
盛清崇則不似他那般憤怒激動,反而一派平靜,慢條斯理地踱到他面前,“你氣什麼,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老二的人嗎?既是老二的人,又怎會對我們會有好臉色。”
“可三哥,他太不識好歹了,枉你拉下臉,親自下帖邀請他來,他卻不給你臉面,竟在眾人面前如此折辱你,這口氣,我怎麼忍得下啊!”盛子駿緊緊握著拳頭,滿臉氣憤地為他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