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依舊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可做這一行的規矩就是別瞎打聽,於是高倉第二天就飛往佛羅裡達,在中尉已經預定好的坐落在海灘公園旁的酒店裡住了下來。陽光、海風、沙灘、冷飲、歡聲笑語和泳裝男女,這無憂無慮的一切簡直和華盛頓高地裡的骯髒陰暗形成鮮明的反比,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像是過度辛勞後産生的幻想。高倉一天到晚把自己全身埋在海邊的沙堆裡,只露出臉,被酷熱陽光曬得滾燙的沙子灸熱著他身上剛剛癒合,依然産生痛楚的槍傷,那感覺的確非常舒服,他簡直開始懷疑,經歷了這樣至高無上的放鬆享受之後,還能不能重新回到那種你死我活的殘酷鬥爭中。
這一天高倉正看著飛來飛去的海鷗,突然視野中出現了一把工兵鏟,而這把鏟子在一下一下地挖掘沙子,似乎要把自己從沙堆裡挖掘出來。他抬起頭,看到了握著工兵鏟的熟悉面孔。
“喂!傑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傑裡把工兵鏟往旁邊的沙地上一插:“你td先給我從沙子裡爬出來。”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不行嗎?”高倉有點捨不得沙子的灸烤。
“要是沙堆裡藏了竊聽器怎麼辦?走,去游泳池去。”傑裡這個笑話實在太冷,但高倉還是從沙堆裡爬了出來。
“事情有眉目了,92隊有三個家夥手腳不幹淨,把已經繳獲的毒品拿給線人兜售,從中分髒,你也接受了調查是因為你恰好和他們共用了相同的線人。”在酒店游泳池的深水區,傑裡確認周圍十米都沒有其他遊客時,低聲說道。
高倉想到過肯定dea裡出了害群之馬,但沒想到這麼嚴重,“上繳的毒品,證物科申報單上都要我們親自署名,當面磅秤,這幫家夥怎麼下手的?難道證物科……”
“繳獲的毒品不一定被上繳了,也許整個案子都被‘黑’掉,別把問題想得太簡單,taka,實話實說,我現在是專門搞這樁案子的,因為內務部已經不信任dea的官員了,但他們對於手機監聽、簡訊解密這些技術手段一竅不通,於是我就被找上門——因為這兩年我一直在幹監聽這一行,發表的論文讓內務部一個頭頭看到了。”
“原來如此。”高倉想難怪之前傑裡的話語就神神秘秘的。
“但我還需要一個可靠的幫手,對緝毒這一行精通的幫手,要不然就算破解出那些黑話,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如何組織反偵察,怎麼樣,你願助我一臂之力嗎?”
“幹嘛相信我?我身上也沒印‘好警察’標簽。”想起之前被內務部官員嚴詞盤問的情形,高倉淡淡地說。
“對不起,你的所有賬戶和信用卡的資金來往我都秘密調查過,沒有發現問題,我雖然對緝毒這行不算太精通,但不管是什麼犯罪形式,金錢往來都是基礎,不是嗎?”
對於這個一面秘密偵查自己,一面滿臉真誠地說“願助我一臂之力嗎”的家夥,高倉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你這是讓我去對付我的戰友。”
“他們已經蛻變成了毒販,是敵人,你被槍擊說不定也跟這幫蛀蟲有關,莫妮卡就是從他們手裡拿貨……”
“你讓我好好想想。”
“不會給你多少時間的。”
一個星期以後,依然是那幢大樓的20層,依然是那間毫不起眼的辦公室,圍坐在會議桌旁的是包括內政部高階警官、市政府官員、警察局法律顧問在內的龐大豪華陣容,而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名年紀不到三十歲,身穿西裝的青年。
“傑裡,我們需要你的繼續幫助。”一位內政部上尉開口說道,每名官員的面前都放著厚厚的一疊調查資料,這是傑裡數周以來的調查結果,但他們翻來覆去地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通話記錄、賬單、電話號碼,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沒有問題,但我需要徵調一名助手,他絕對可靠——taka,進來吧。”
同樣身穿西裝的高倉走進了這間令人不快的會議室,這次他總算開始有了自控意識,沒有一副混混樣的晃個不停。
傑裡看了看眼前這一大堆高階官員,他們的職責所在就是調查警察隊伍裡的蛀蟲,可居然面對眼前的證據完全無所下手,警察局就掌握在這些人的手裡真是個悲劇。他拿起調查材料中的電話月結單,一一攤在桌面上,“圈出重複的號碼!”高倉迅速地照辦,傑裡接著將一部電話上的號碼和另一部相對照,嘴裡迅速叨唸著:“這個尾號,應該是他的地下情人——不用管他,這個號,一天之內打了三次,taka,找出相關通話記錄,然後列印出來。長官,給我一沓傳票!”
一屋子的高官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兩個年輕人有條不紊地開始了情報分析,一會兒列印材料,一會兒在手提電腦上展開解密和破譯,傑裡讀著解密出來的簡訊內容,高倉迅速把其中的暗號和黑話破譯出來,這當兒傑裡一張又一張地填寫傳票,並遞給內務部長官簽字,有了長官的授權,就可以對這些可疑電話號碼進行更深入的調查。他們配合的默契和流暢好像行雲流水一般。這就是他們之前幾年原本的偵查工作,就好像呼吸和吃飯一樣,已經成為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最終官員們發現自己的存在完全是多餘的,讓這兩個年輕人放手去做就好了。
一批相關的監聽和解密裝置和所有調查材料都運進了會議室旁邊的房間,從這天開始,傑裡和高倉吃也在這裡,睡也在這裡,夜以繼日地追查著可疑電話的行蹤和通話、簡訊內容,案情的發展超乎他們的想象,牽扯進來的警察遠遠不止3名,而且除了dea,紐約州騎警、海岸警衛隊裡也都有同流合汙的同夥。他們結成了隱秘而廣泛的關系網,互相包庇彼此的罪行,更可怕的是,他們依靠對於警方行動計劃的充分了解,每逢dea準備對某次毒品交易進行收網抓捕之前,他們會提前趕到行動地點,先下手為強,搶劫或盜竊一批現金、毒品,據為己有。
“這種事情我也幹過,但是為了辦案光明正大幹的,”高倉講起那次一口氣盜竊了霍恩三十萬毒資的經過,貝克和拉費的取財手段也非常類似,這是顯然的,因為他們的行事風格都帶著dea的烙印。高倉一邊敲打著電腦鍵盤排查號碼,一邊抱著電腦趴在地上,他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站久了很疲倦,但坐得久又疼痛難忍,在監聽室裡他不停地變換著各種詭異的姿勢好稍微舒服點,只保持著耳機還戴在頭上,耳機裡,dea二級探員拉費正和地下情人打情罵俏,邀請她到皇後區水岸餐廳共進晚餐。那是一間非常著名的餐廳,因為從視窗就能將曼哈頓絢爛的夜景一覽無餘,食品的水準也是無可挑剔。
但那絕對不是年薪區區五萬五的二級探員消費得起的。
傑裡託著外賣披薩和可樂彎下腰來,“那你有沒有一剎那動心?揹著那三十萬立刻買上機票遠走高飛?”
“別拿我尋開心,我的價值就值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