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聞言忙搖了搖頭道:“老祖宗不必擔心,方才二姐姐護在我前頭,不過是有些嚇著了,並無大礙,回去歇歇便好了,不必勞動太醫。”
賈母聞言面色緩和了些,對俞青笑道:“好孩子,方才多虧了你護著玉兒,沒被嚇著罷?”
她面上雖笑著,看著俞青的目光卻頗為複雜,那僧道二人身懷神通,卻對二丫頭如此敬畏,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獨賈母,旁人也都心下暗自猜疑。
俞青權當沒看到眾人的神色,微笑著搖了搖頭,“老太太放心,並無大礙。”
賈母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好,你們姊妹也守了好幾天,今日又受了驚嚇,一道回去歇息罷,一會子讓廚房熬些安神湯給你們送去。”
俞青與黛玉相視一眼,“是,老太太。”
賈政雖然滿腹疑竇,現在卻不是問話的時候,拈了拈須也沒說什麼。
賈璉自小便與這個妹妹不親,年長後更是極少入內宅,雖早聽人說過二姑娘不同往日,卻也沒多加留意,今日還是頭一回正經打量她,見她神采飄逸,姿容絕俗,早已不是先前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二木頭了。
想起方才僧道二人的古怪行徑,心下暗自猜測,臉上堆笑道:“老祖宗說的是,妹妹且去歇息罷,這裡有我呢,你也不必擔心,有什麼訊息自會打發丫頭告訴你們。”
俞青微微一笑,“多謝二哥哥。”
不動聲色環視了屋內一圈,將眾人各異的神色收入眼中,微笑著行了一禮便攜著黛玉回房了。
…………
到了晚間,二人果然醒來,眾人又驚又喜,賈母與王夫人更是如得了珍寶一般,一疊聲命人去盛米湯來。
待叔嫂二人吃過米湯,精神漸長,一家子才把心放下來。
李紈、寶釵、探春並黛玉,平兒,襲人等在外間聽資訊,聞得吃了米湯,也放下心來,胡亂吃了些東西繼守著。
見寶玉與鳳姐蘇醒後精神尚好,賈母才放下一顆心來,只是到底上了年紀,折騰了這幾日,如今便有些支撐不住,臉上露出幾分疲態來。
賈政與王夫人見狀忙勸道:“寶玉與鳳丫頭已經無礙,老太太回房歇息罷,若是因此而熬壞了身子骨,可就是孫兒們的不孝了。”
賈母也覺身上乏得厲害,只得回至房中躺下,略歪了一回,又打發丫頭傳話,命眾人散了。
這幾日忙碌下來,眾人也是又乏又累,不過是強撐著罷了,如今見寶玉鳳姐已無大礙,且天色已晚,再待下去多有不便,也都回去了。
更深人靜,賈府之中靜謐無聲,闔府眾人都陷入了沉睡。
賈母卻在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一直在想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的奇異之處,白日裡的情景又在她腦海中浮現,別的猶可,那一僧一道對二丫頭的行徑實在蹊蹺。
那二人既然是世外高人,又怎會對一個小丫頭這般敬畏?莫非二丫頭真是個有來歷的?
賈母回想著迎春的一舉一動,這一年來猶如脫胎換骨一般,不止模樣出息了,氣度也越發出眾,形容舉止偶爾流露出一絲超然物外之意,行事也愈加穩重妥帖。
她原先只是覺得遭遇了一番生死,又在夢中有所奇遇,經歷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開了竅,性子和以往大相徑庭,如今看來,竟不僅僅如此。
玉兒跟著她不過短短一年,然經她一番調養,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不足之證卻奇跡般的痊癒了。
今日那癩頭和尚還說玉兒有高人相護,命格已改,那高人難道說的就是迎春?
…………
這廂賈母萬般思量,另一頭黛玉也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直到了三更上才有了些倦意。
不知過了多久,黛玉合上眼,恍恍惚惚的睡去,忽遇上了一位美人,容貌世所罕見,雲髻堆翠,環佩鏗鏘,一身羅裳仙袂飄飄,蹁躚嫋娜,與凡人大不相同。
那美人在前,黛玉悠悠蕩蕩,跟著到了一處,但見雕欄玉砌,綠樹清溪,真是人跡不逢,飛塵罕到。
黛玉心下疑惑,四下打量了一番,對那美人道:“此係何處?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掩唇一笑,當真如春梅綻雪,秋蕙披霜,語聲婉轉,“此乃太虛幻境,我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
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