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一聽,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禁臉色漲得通紅,抓耳撓腮的向黛玉道歉,黛玉卻只做不見。
寶釵見狀笑了笑,搖著團扇沒有說話。
俞青在坐在一邊喝茶,也不得不暗道一聲好氣度。
她對寶釵道並沒有多少惡感,說到底寶釵也是個薄命人,哥哥不成器,母親又只知道一味溺愛,凡事都靠她一個人撐著,又因為母親認定了金玉良緣,導致了她一生的悲劇。
寶釵世故圓滑,精明決斷,其實很適合做個管家奶奶,以她的見識手段,哪怕是嫁給一個寒門小吏,都能過得很好,寶玉未必配得上她。
都說寶釵有心計,但只要不損人利己,有城府並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滴翠亭一事,終究讓人喜歡不上來。
直到吃完晚飯回去,黛玉都沒有理會寶玉,率先跟著俞青走了。
一路寂靜無聲,到了岔路口,俞青正欲吩咐司棋送黛玉回瀟湘館。
忽聽黛玉道:“姐姐,我今晚跟你一道睡好不好?”
俞青見她蛾眉微蹙,神色悶悶不樂,不禁暗暗嘆了口氣,轉頭對身後一個穿著藕荷色比甲的小丫頭道:“菡萏,你去瀟湘館告訴你紫鵑姐姐一聲,就說林姑娘今晚歇在我們這裡,讓她不必擔心。”
菡萏是俞青才提上來的小丫頭,今年不過十一二歲,卻生得俏麗甜淨,性子也十分伶俐,聞言答應了一聲,便往瀟湘館傳話去了。
黛玉臉色這才好了些,挽住了俞青的手沒有說話。
兩人回到綴錦樓,晚間洗漱完,司棋放下紗帳,移燈出去。
兩人並頭睡在床上,見黛玉一直翻來覆去,俞青側過身道:“怎麼還不睡?可是還在因為寶玉的事生氣?”
黛玉不語,片刻後方低聲道:“姐姐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小氣刻薄?”
她知道府裡的下人都是怎麼說她的,連湘雲也一味的說寶釵好,她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也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唯獨寶玉……
俞青聞言,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頓了頓道:“我有幾句話想跟妹妹說,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黛玉心中微微一動,翻過身道:“姐姐但說無妨。”
俞青斟酌了片刻,緩緩道:“你與寶玉是中表之親,又是自幼一處長大,比別人親密些也是情理之中。
老太太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到底沒有過明路,日後如何還未可知。
你們又不是親兄妹,如今寶玉的年紀也漸漸大了,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些。
我聽說他常常在妹妹睡覺時不請而入,丫頭婆子們也不知道攔著。
如今府裡已經有些婆子暗地裡嚼舌根了,妹妹有沒有想過,這些一旦傳了出去,外頭的人會怎麼說?
寶玉倒是無礙,可是妹妹一輩子的清白名聲就毀了,到時候又該如何自處?”
俞青骨子裡自然不可能贊成這些所謂的三從四德,男尊女卑的規矩,也沒打算把黛玉教成謹守教條的衛道士。
然而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的規則,這裡是封建社會,大環境如此,有些東西你不得不去遵守。
只有瞭解了這些,才能學會如何運用世俗規矩,保護好自己。
黛玉頓時如遭雷擊,雙手死死揪著俞青的手,顫抖著聲音道:“我是與寶玉情分好,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並無逾矩,他們……他們怎麼能隨意汙衊人!”
她也是大家千金,雖對寶玉有情,但再無知也不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
當初父親告訴了她與外祖母的約定,她心中是願意的。
寶玉是除外祖母之外對她最好的人,兩人打小一處長大,又志趣相投,於她而言,寶玉不只是表兄,也是知己。
父親去後她便無依無靠,又沒有兄弟姊妹,若嫁入別家,沒有孃家撐腰的她日子能好哪裡去?
但賈家不同,雖然舅母不喜她,但有外祖母,有舅舅,有青梅竹馬的表哥,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她與寶玉打小一床吃一床睡地長大,根本沒有人教導她規矩體統。
再加上知道了父親與外祖母的約定,心中已經認定了寶玉,所以平常也都不會避諱,任由寶玉在她睡覺時進出臥室,卻沒想到竟被人傳的如此不堪。
俞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嘆了口氣道:“這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俗話說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世上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事難道少了?
妹妹飽讀詩書,想來不必我多說,自古以來多少清白女子被名聲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