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帶著丫頭過來的時候俞青正在月洞窗下看書, 聽了丫鬟傳話後也沒抬頭, 只命人請進來。
小丫頭打起簾子, 鴛鴦一進門, 便見一個嫻雅的身影手持書卷坐在綠紗窗下,頓時愣住了。
只見她身上穿著銀紅織金鑲邊斜襟褙子,繫著白綾撒花百褶裙。
滿頭烏壓壓的青絲只用一根水潤通透的碧玉梅花簪鬆鬆地挽著,膚如凝脂, 唇若紅菱,看上去就跟畫中人一般。
俞青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笑道:“鴛鴦姐姐怎麼這會就過來了?可是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鴛鴦這才回過神來,不禁心下暗暗納罕, 二姑娘模樣雖然生得極好, 往常卻因懦弱的性子很是顯不出來, 這次病了一回,倒像是大變了個人似的,渾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雅緻。
心下雖然疑惑, 面上卻不露聲色, 命跟著的小丫頭將衣料和首飾放下, 笑道:“這是老太太打發我來送給姑娘的。”
看到送來的這些精緻華美的衣料和那套繁複精緻的珍珠頭面, 司棋繡橘一幹丫頭頓時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俞青心下也十分疑惑,迎春在賈母跟前跟向來是隱形人似的,賈母素日也不怎麼在意這個孫女,怎麼忽然想起送東西給她了?
鴛鴦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將東西交代清楚,對俞青笑道:“老太太說了,二姑娘只管安心養病,有什麼事吩咐下面便是。”
俞青口中答應了,轉頭命小丫頭沏茶來。
鴛鴦忙笑道:“不敢勞煩姑娘,我還得回去跟老太太回話呢,下回得了空再來討杯茶喝。”
俞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強留了。”說罷看了司棋一眼。
司棋會意,忙笑道:“我送送姐姐。”
片刻後,司棋回來,將今日賈母上房的事一一說了,俞青這才明白其中緣由,她就說賈母怎麼忽然記起這個孫女了,原來是黛玉之功。
若不是因為黛玉,只怕賈母也不會將這個素不關心的孫女放在心上。
在迎春的記憶之中,與黛玉不過是普通的姐妹情分,並不如何親近,她也沒想到黛玉居然會幫她說話。
這個女孩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知道她現在的處境便以這種方法幫她。
俞青暗暗嘆了口氣,只可惜命卻不好。
但她既然到了這裡,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不說黛玉本身就是個惹人喜歡的女孩,只憑她這兩次的出手相助之情,她也不會讓她走上原本淚盡夭亡的命運。
這廂司棋與繡橘將東西一一清點,登記造冊,一共是一匹妝花緞,一匹宮綢,兩匹香雲紗,一匹石榴紅綾,一匹蓮青色多羅尼。
繡橘喜滋滋道:“咱們姑娘總算是熬出頭了,如今入了老太太的眼,以後咱們也可以挺直腰桿子了。”
司棋也小心翼翼將珍珠頭面收起,這可是她們姑娘為數不多的貴重首飾。
俞青見狀搖了搖頭,如今正是榮國府年歲最好的時候,按理迎春身為榮國府二小姐不至於窮到這份上。
時下的規矩,大多數千金小姐手裡都不寬裕,每年的四季衣裳首飾都是公中按四季所作,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平時每月不過領取幾兩銀子的月錢罷了。
但這是明面上的,大多數千金小姐都會有母親私下貼補,再加上家中長輩逢年過節的賞賜,一年下來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只是迎春的身份尷尬,父親不聞不問,兄嫂也毫不上心,繼母邢夫人更不用說,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哪裡會貼補她。
逢年過節得的一點金銀錁子,一半用做平日裡的使費打點,另一半也都被奶孃尋摸了去。
今天賈母賞的這麼多東西還是頭一遭,也怪不得司棋繡橘就這麼激動。
俞青沉吟了片刻,命司棋將往日迎春做的兩色針線找了出來,“你去給老太太送去,就說謝過老太太的賞,我病情未愈,不敢沖撞了老太太,等身子大好了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不管賈母出於什麼心思,這番行為終究是給她撐腰,她也不能毫無表示。
司棋見自家姑娘開竅了,頓時滿面笑容,忙領命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賈母又讓人送了兩碗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