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然,”過了良久,溫辭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加入微光,不是因為你。”
——
溫辭從餐廳帶了些飯菜到救診所。
昨晚住進來另一個傷患,兩張床之前用布簾隔開,護工引她進來,隔著床簾能聽到隔壁的人因麻醉消退發出的強烈呻吟。
秦穆陽聽到聲響抬起頭,上半身裸著,腰腹處縫合了五針,布威特氣溫高,纏上繃帶反而會加重病情,現在僅用紗布裹著。
“好些了嗎?”溫辭撩開簾子走進來,把飯盒放到桌上,聲音聽起來很低落。
秦穆陽敏銳地發覺,遲了幾秒才問:“不開心?”
溫辭本來繃得很緊的神經忽然鬆懈,所有糟心的事堵在心裡像是找到一個突破口一股腦傾瀉出來。
僅是低落的聲音現在摻雜幾分鼻音,怯怯地,不輕不重地揉捏他的心口。
“遇到些糟心事。”她勾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
“和我說說,嗯?”
她坐下,椅子很低,他偏偏身子伸手能碰到她的發頂。
秦穆陽手指動了動,有了這個念頭就很難收回去。
溫辭不是個喜歡傾訴心扉的人,習慣性地拒絕道:“不了。”
話音剛落,溫熱的掌心觸碰到她的發頂,她愣在那。
他的動作很輕柔,所有的安慰都在這舉動裡。
“我不是很會安慰別人。”秦穆陽低聲道,“我有個弟弟,小時候受了欺負總喜歡找我抱怨,當時弄得我手足無措,還是看到爺爺這樣安慰他,才學會的。”
長時間靜默後,溫辭吸了吸鼻子,“雖然很老套,但還挺受用的。”
“說吧,因為什麼?——我猜猜,是你那個學長誤會你了?”
溫辭低低“嗯”了一聲,“陳素然是我們學院捧出來的才子,很多人崇拜的偶像,我也不例外。他創辦微光,我因為爸爸的原因支援他。這一年我們天天相處,我以為自己很瞭解他,直到今天我才覺得我多麼自以為是。”
秦穆陽聽完,嗤地笑了聲,側目打量她幾眼,話語有些玩味,“你今年有多大?”
“二十三。”她不明白他笑的原因,皺眉問,“你笑什麼?”
“等你再過幾年,遇到更多的人,會發現這種不瞭解根本不算什麼。”
溫辭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不自覺撇開視線,“你別裝老成。”
秦穆陽收回手,掀開被角,黑眸一眨不眨,“這個傷口是我最好的兄弟在戰火中留給我的。”
他前半生為“義”而活,到頭來換得的卻是致命一刀。
溫辭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短暫寂靜後,她開口:“——最好的兄弟?”
秦穆陽頷首,伸手抬起她的下頜,目光定格在她泛紅的眼眶上。
微微屏息道:“這樣有沒有安慰到你?”
溫辭仰起頭,雙唇緊抿著,嗓子發澀。
她伸手撫上他的手腕,垂頭親了下他的手背。
“謝謝你。”
淡薄的陽光透過窗紗折射進來,聲息漫長而溫柔,一如戰火消湮後的布威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