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後走進了大堂,大堂裡空無一人,安靜得很。
雲彩很快就拿來了藥箱給胖子換藥,換藥的過程顯然極其疼,盡管雲彩手法十分熟練,蜻蜓點水似的給胖子的臉消了毒,又取了竹簽子精準地把胖子臉上腫起的地方劃破再上藥,但這和活剔肉也實在沒什麼分別,胖子疼得一張胖臉都扭曲了,如果不是為了想在雲彩面前維持形象,此時恐怕早就叫得和殺豬一樣了。
吳邪看得牙疼,實在不忍圍觀這頗為磨人的場面,伸出長臂一把拉住婠婠的手,對雲彩和胖子找了個藉口就打算溜:“都那麼久了,小哥也該醒了,我上去看看他。”
話音剛落,握在手心裡微涼的小手似乎僵了一下,隨後往後縮了縮,帶著點抗拒的意思。
吳邪心下微訝,下意識低頭去搜尋婠婠的眼睛,卻見小姑娘微微昂著臉,蹙著秀氣的眉,圓溜溜的眼裡帶著點說不出的別扭。
“怎麼了?”吳邪連忙放低聲音詢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姑娘抿了抿唇,淡色的唇張了張,有點遲疑:“他……”
卻見雲彩麻利地處理好一個傷口,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過頭來說道:“也好,我阿姐也已經醒了,現在就在做飯,吳老闆你們收拾一下,待會下來剛好可以趕上吃中飯。”
她這樣一開口,婠婠原本想要說的話自然而然地吞了回去。吳邪心中暗急,對這個“他”實在是在意得很——“他”是誰?“他”怎麼了?還是“他”對她做了什麼?
可眼下雲彩正看著他們,他心知肚明這裡不是什麼適當的場合,只能勉強壓下心中的困惑與莫名的焦灼,胡亂應了雲彩一聲,拉起婠婠就往樓上走。
這回婠婠倒是不抗拒了,乖順地由著吳邪拉著走。
吳邪心裡還在記掛著婠婠剛才的種種異狀以及那句未完的話,可心中越是在意,那詢問的話語就越是難以出口。他心裡無端憋悶,忍不住偸覷她的神情,但是少女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她柔順的額發,微微顫著的卷翹的睫毛,帶著說不出的明媚與嬌柔,彷彿那一剎那的抗拒只是他的一場錯覺而已。
怎麼可能是錯覺呢……
她的一舉一動,他再熟悉不過。她不通曉世事,又有那麼一番經歷,看起來天真,實則凡事很少上心,少有避諱的事情……那麼明顯的別扭,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場錯覺。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可是,他離開的時間並不算長,又特意託了雲彩照看婠婠,能發生什麼?
吳邪看得有些出神,沒防備少女倏忽抬起眉眼,帶著微微不解的目光就那樣撞進他的眼裡。
“我……”他一向臉皮薄,被少女這麼抓包,難免有些尷尬。尤其是在女孩那澄澈的目光注視下,竟讓他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彷彿藏在心底的那些陰私、那些陰暗得不敢示人的想法都被迫袒露於人前,無處藏身。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摒除那些亂糟糟的想法,扯出一個笑容,狀似輕松地試探道,“婠婠,剛才在樓下,你是準備說什麼嗎?”
果不其然,少女的眼神微微遊移開來,“沒什麼啊。”
吳邪心裡一沉,笑意微微有些發僵,“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待在這裡,還習慣嗎?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有沒有……受委屈?”
婠婠垂下眸子,下意識摸向自己的鎖骨,指尖伸出,又緩緩蜷起,不經意地勾住一縷垂落在胸前的發絲。
她用小指纏繞著那一圈發絲,細聲細氣地說道,“沒有啊。”
吳邪將她的小動作全看在眼裡,心下發涼——眼下種種,實在容不得他不想太多。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喂養的小姑娘寧可瞞著他也不願意說出來?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灼人了些,婠婠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吳邪?”
他斂起目光與發散的神思,心不在焉地扯出一個略帶恍惚的笑:“沒有就好……我總擔心一不小心沒看好你,你會受委屈。”
……
婠婠不想說的事情,吳邪向來不會逼她。若說一開始只是為了尊重她的意願,後來相處久了,他也開始明白——小姑娘雖然天真,卻並不愚笨,心思也不淺,她不想說的事情,他還真不一定能逼她說出來。
正如現在,婠婠似乎想要瞞他一些事,那些事又恰好與小哥有關……
他心裡在意的很,沒辦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卻也不能直接向婠婠要答案……於是,找小哥就成了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
在沒見到小哥之前,他心裡已經構建了許多設想,但這些設想在見到小哥的一剎那,全部打破了。
他敲響了小哥的房門,門內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在他幾乎等得不耐煩、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伴隨著“吱呀”一聲響,門被緩緩開啟……迎面而來的,首先是一股夾雜著藥草香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