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對於修士來說,那不過是一個恍惚罷了,可對於凡人來說,十年足夠承載太多的變遷,或許當年那老者早已駕鶴西去。
若是以往,沈念青心中的感慨會多一些,可到了現在,他心中只是掀起一道微弱的漣漪,暗道一聲可惜。
船荒廢已久,沈念青也只能踏水而去,腳尖一點,蕩起一陣漣漪,朝著對岸的清溪山而去。
踏行數百丈,已經可以看到清溪村的渡口,可那渡口也是一片荒涼,四處叢生的雜草幾乎淹沒了整個河岸,而那河岸之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影。
就彷彿這村子已經荒廢了許多年一般。
沈念青連忙加快了腳步,頓時化為一道流光朝著清溪村飛去。
到了清溪山腳下,靠著山一旁的房屋一片死寂,再仔細一望,幾乎每家每戶的院子中都立著幾塊墓碑。
他慢慢靠近一看。
李鐵之墓
李氏之墓……
看著這些陌生人的墓碑,沈念青心中竟然覺得一陣陣酸澀,他趕緊按照著記憶中的位置,去尋雲念曦的住處。
繞過幾條路,沈念青終於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酒家,而在酒家對面的一座大樹下,一道頹唐的身影癱軟在大樹之下,其身旁還立著一墓碑。
男子的模樣很是頹廢,白髮和黑髮夾雜在一起,臉上皺紋遍佈,儘管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一股沉沉的死寂之氣。
而看著這熟悉的側臉,雖然容貌憔悴了太多,可沈念青依舊認得出此人。
正是張懷玉……
沈念青不明白當年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想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兄弟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他悄悄走進,目光卻放在一旁的墓碑之上,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刻著“愛妻念曦之墓”幾個歪歪斜斜的字。
“難道清溪村除了張懷玉之外的人都死了?”沈念青心中一驚,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刻印,他不敢想象當年張懷玉刻下這些字時的悲痛,但他卻能體會。
當經歷過一遍之後,幾乎是不敢想象不敢回憶的。
沈念青望著張懷玉,久久沒有開口,隔了許久才輕聲呼道:“張懷玉。”
他的身影已經微弱到了極致,可癱軟在樹下的張懷玉還是有了反應。
張懷玉身體先是一掙扎,隨即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就恍若在夢中見到什麼恐怖的場景一般,冷汗簌簌留下,口中還模糊地喊著“念曦”二字。
看著張懷玉從冷汗中驚醒的模樣,沈念青只覺得熟悉。
片刻後,張懷玉滯期身體靠在樹幹上,重重地喘了幾口氣,臉色愈發蒼白,似乎這厲人的夢魘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等他一抬頭,愣住了,他打量了許久,不知這究竟是夢?還真的是夢。
他又慌張地左右一望,這才確定,眼前的沈念青雖然戴著銀色的面具,頭髮也是雪白,可一聽聲音,他便知道是沈念青。
“沈……沈兄……”
張懷玉有些不可思議地起身,又呼喚了幾聲,隨後眼淚從臉龐迅速滑落而下。
沈念青嘴唇顫抖著:“好久不見。”
十年之後再相見,沒想到竟是這番模樣,兩人相視著,卻說不出另外的話來,因為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出故事。
沈念青道:“喝酒,咱們喝酒!”
張懷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隨後又跑到大樹另外一頭,開始用手刨著泥土,顫抖笑著:“在你走的時候,我就盼望著以後你能有來找我喝酒的一天,所以我就在這裡埋下了幾罈好酒,沒想到真的等來了這麼一天!”
說著,張懷玉激動地從地下取出三壇清溪釀。
沈念青接過一罈酒,蓋子開啟之後,那香冽的酒味頓時鑽進了鼻尖,就如當年一般。
兩人什麼也沒說,直接抱著酒罈喝了一大口。
張懷玉直接一揮衣袖擦去了嘴角的酒漬,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