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輕笑了一聲,和氣地說:“那修整夠了,總該啟程了吧。再說,龐兄需要修整,你我不用,長史覺得何時出發何時,我與德叔也好準備。”
柳言平神色閃動,笑道:“袁兄,你瞧外面這兵荒馬亂的,就這麼上路是不是太危險了。”
元棠點頭道:“危險,都打起來了怎麼不危險。如果義赤人打到艾城,外面就是戰場,誰都走不了,所以一定要早作安排。我的德叔可以保證長史與家人安全回到南夏。不如明日準備一日,後日一早啟程。”
柳言平忙站起來,道:“先別著急袁老弟,山高路遠的,南歸的好好謀劃。”
元棠“啪”地一下打在酒桌上,仍然笑道:“你我從曜京南歸,何曾需要謀劃,長史就給句準話,走還是不走?”
他目眼中含笑,逼問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柳言平也不好再搪塞。
淩穆楓喝了些酒,神思倦怠,伏在酒桌上昏昏欲睡,被元棠吵醒了,不滿地哼了一聲,元棠頓覺有些失態,扶人家起來,黃天莘作為弟子,盡心盡力守在師父身邊,見狀忙上去搭手。
淩穆楓仍有不滿,不知是醉是氣,低聲抱怨著。
夜深人靜,經過這一打岔,氣氛變得有些冷淡,元棠再坐回桌邊,拿起酒壺,發現酒也喝完了,意興闌珊地放下。
元棠說:“長史若是還有不便,我也不強求,我與德叔先啟程南歸。紛州境內已不太平,還請長史多多保重,若以後有需要用得到的地方,可以傳信至霽颺袁家。”
說罷元棠恭恭敬敬地拱拱手,柳言平著急道:“袁參軍等等,何必這樣決絕,哎……參軍以為,如今回到沐州就是安全的?”
元棠低頭說:“別的不敢說,霽颺是袁氏祖籍,霽颺境內我袁家還說的上話。”
“可是霽颺之外呢?”柳言平道:“沐州齊州,現在都被蘇守逵把持。袁參軍有沒有想過,朝廷兵力不足,不及整頓沐州和齊州,霽颺也不過是沐州一地而已。就這樣回南夏,豈非等於入甕一般。”
“都已經走紛州,難道還要退回去?”元棠有些不耐。
“當然不是退回去,”柳言平擺手道:“參軍難道就沒想過回到沐州後如何自保,如何與蘇守逵周旋?若手上有兵卒,又有袁家在霽颺的根基,或許可以與蘇守逵相抗衡。”
柳言平將自己面前的最後半碗酒飲盡,長嘆一聲,道:“參軍可否想過,那蘇守逵狼子野心,絕非忠心於朝廷。若放任他霸佔二州,將來又與外人勾結,南夏危矣。”
“所以,”元棠有些好笑道:“柳長史打算留在霧山招兵買馬殺回沐州?”
柳言平神情卻十分認真,說:“若非白虞失守,沐州、齊州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袁參軍,實不相瞞,柳某不求將功補過,只求無愧於心,若放任蘇守逵霸佔二州,我內心難安。”
元棠搖頭道:“長史可知霧山與沐州還隔著紛州,在霧山招兵買馬,再從紛州過境談何容易?柳氏遠在齊州,無糧無錢,即使借霧子寨起事,招募到寨匪和流民,要與蘇守逵拼命也是託大。”
柳言平說:“所以此事絕對少不了參軍。我們這些人,只有參軍和袁德兄熟諳兵馬,參軍若走了,絕無可能成事。”
不能成事才好呢,元棠心想,大步朝自己休息的屋子走去,柳言平就這麼跟著他,懇切道:“袁賢弟是眾望所歸。你明明不是麻木不仁之人,為何如此決絕。”
元棠頓住腳步,對柳言平說:“柳長史錯看我了,鎮守白虞時我已拼盡全力,並不覺得自己有愧於朝廷,一路與大家扶持南歸,也是應盡的情義,再多的,元某實在做不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元棠心裡煩悶,想著如何走完紛州這段路,腦海裡偶爾飄過柳言平的話,柳言平疑慮他也想過。袁氏在霽颺經營幾代,只要能回霽颺,他和袁德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至於其他……
在席子上翻來覆去,元棠到天明才睡著,醒來時太陽已經生得老高,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他抹了把臉轉到屋外。
一眾寨匪圍在一處,洛大興高采烈地與柳言平說話。
“柳兄是聰明人,多虧了柳兄……咱們寨子就缺這個!”洛大紅光滿面,其他人也附和著將柳言平誇了一番。
元棠走近一看,見眾寨匪竟在分一批武器,弓箭刀槍應有盡有,數量不多,樣式是像是義赤軍隊的。
洛大熱情地招呼元棠,說:“袁小弟昨晚醉了吧,難怪起晚了。你可錯過一樁大好事啊,今天早上柳兄帶我出去撈了不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