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穆楓拄著柺杖站起來,對元棠說:“參軍覺得是何人進山?”
元棠仔細想了想,說:“霧山毗鄰紛州艾城,進入霧山的只能是艾城附近的人。”說著他也有疑惑,這大半個月他們與外界訊息不通,不知北晟戰況如何,難道戰火真的已經燒到紛州,那麼,離紛州最近的南夏沐州和輝州是不是也受波及。
本來以為回到沐州情況會好些,也不知霽颺現在是什麼光景。
淩穆楓捋著長長的胡須,露出一抹笑容,數日奔波,這位老先生倒不顯困頓,精氣神足,連一把鬍子和打理得油光水滑,小心用草莖系起,彷彿這連日來不是跋山涉水,只是信步遠遊,他這份心胸氣度和身子骨,不僅是元棠,連柳言平等人都是極其服氣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
淩穆楓彷彿看透了元棠的疑慮,說:“若是紛州有亂,咱們進山這些日子,怎不見從紛州方向往霧山逃難的人,不過,紛州西北是北晟國土,東有霧山,南與沐州相接,不可能完全不受北晟之亂波及,然而好在東有霧山為障,西北至東北還有幾座城可守。
淩穆楓又問:“若參軍是鎮守艾城的將領,此時會怎麼做?”
元棠眉毛一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淩穆楓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開竅了,不再多說。
如果元棠是鎮守艾城的將領,或者自己是紛州刺史,眼見北晟亂起,肯定會加強北方諸城防備,霧山與艾城相近,深山老林,人跡可以藏匿其中,艾城守軍近期定然不會放過霧山這麼大一個漏洞。
此時大舉進入霧山的,只能是紛州官軍——難怪藿娘著急要離開,他們在霧山為匪,與官軍打過交道,官匪有別,匪寇見了官軍,沒有不躲的道理。
藿娘被淩穆楓說破,小聲罵淩穆楓多管閑事,又對元棠說:“這位袁……郎君,既然紛州兵都進山了,我們寨子也沒法為難你們,劫不住你們是我們沒本事,大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放了我,霧子寨從此欠你一個恩情。”
元棠皺著眉有些出神,遇到紛州官軍對藿娘來說不是好事,對從曜京南逃的元棠和柳言平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紛州太守雖然幾經易幟,今時今日,名義上還是北晟國土,元棠他們逃了這麼長時間,還沒逃出北晟地界。
元棠也來不及理會藿娘,先找柳言平等人將淩穆楓的猜測說了。
龐常義作為同行百姓的代表,又曾經帶人南下,隊伍中婦孺老幼都信服他。他們決定入山道由紛州回南下時,柳言平就與龐常義商量過對策。
若是紛州已亂,隊伍自然還要繼續朝前走,直到南夏沐州,若是他們走出山道時紛州仍然安定,那麼這一大群人是不可能就這樣橫穿紛州的。
紛州官府不會任由流民在境內流竄,到時必須與紛州當地官府打交道。元棠和柳言平、袁德都算南夏官員,特別是柳言平和袁德,一個素有才名,一個曾為猛將,不便與紛州官府打交道,到時仍由龐常義作為行主出面,與紛州人接觸,元棠三人則假扮成普通百姓。
待躲過紛州官府注意,他們再想辦法矇混往南走。
紛州官軍就在不遠處,元棠三人也不用換裝束,直接混入隊伍中,同行的百姓都是與他們共患難的人,倒不敢說今後一定會幫他們隱瞞,念著情義,一時半會兒不會主動告發。
才將這事合計一番,紛州官軍派入山中的偵查小隊就發現了他們這群流民。
不一會兒,艾城一位校尉帶了手下十幾名士兵過來。
龐常義作為行主與那校尉見面,校尉問了龐常義許多問題,一行有多少人,哪日從哪裡出發之類,還問他隊伍中都是些什麼人,有沒有身份特殊的。
龐常義一一答了。
校尉讓人清點人數,問龐常義道:“你們如何知道霧山有山道可走?”
龐常義說:“早年聽來往的行商說過,其實我們也不知道,經過霧山北的時候,見許多人逃到山中避難,這才知道霧山還有山道可走。”
校尉點點頭,又問:“你們在霧山中,可遇到山匪強盜?”
龐常義一拍大腿道:“怎麼沒有!那些人可兇了,要不是我們人多,早被他們劫了去。這回遇到軍爺,咱們也能放心啦。”
他又奉承了幾句,校尉面上逐漸帶出微笑,龐常義道:“我等為求安身保命而來,不知將來怎麼安置,還討您的示下。”
士兵清點了人數報告校尉,校尉略點頭,對龐常義說:“我做不了主,這就帶你們去見使君,一切還憑使君吩咐。”
龐常義驚訝道:“使君也進山了?”他暗暗朝元棠和柳言平這邊看,柳言平朝他點點頭,龐常義便笑著對校尉道:“有勞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