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淙看出蘇將軍的憂慮,說:“雖然太後病逝,沈尚書還在朝,我立刻修書回京。”
蘇將軍略點點頭,或許想到今後朝局將對自己不利,目色幽暗。
封淙說:“戰事在即,請將軍先以白虞城為念,滿城軍民還等著將軍坐鎮帶他們守城。”
蘇將軍猛然抬起頭,看著封淙,慚愧道:“驟然聽說太後崩逝,末將實在……哎,多謝殿下提醒。”
走出軍府,外面天空陰沉沉的,似乎將有一場大雨。
元棠還有點沉浸在得知太後逝世的震驚餘波中,封淙說:“你不敢相信,我也不能相信。”
元棠皺眉道:“太忽然了,會不會是……”他很懷疑太後的死因,反複回憶著離開京城前所見太後與皇帝最後一次交談,那時皇帝很生氣,太後也難得疾言厲色。
會不會真的是皇帝?
他不禁有些慶幸,幸好封淙這時已經離開京城,太後驟然離世,皇帝再無顧忌,如果封淙還留在京中,不知皇帝會怎對付他,即使遠離京城,封淙也不是完全安全,當年太後尚在時,皇帝都能偷偷下旨處死他。
對封淙來說,只有從此離開夏國才最安全,元棠心情複雜地看著封的背影。
似有所感,封淙回頭拉著元棠。
“三日前我收到過一封沈靖宣的來信,他並沒有提起太後身體染恙。”封淙搖搖頭,似也想不明白,“待會兒我先給沈靖宣回信再出發。”
元棠才想起封淙還要安排城外流民,問:“城外流民還有多少?”
“一千多人,”封淙說:“齊州非平和之地,很多人不願留在齊州,朝廷又不讓他們繼續向南,沒有辦法。”他也顯出憂慮之色。
一場戰事再難避免,京中又出了這樣的事。
元棠嘆氣。
不知何時,封淙凝視著元棠的臉,看出元棠神色,笑道:“齊州去京城數百裡,又正逢戰事,陛下料理京城朝政還來不及,暫時管不到別處。”
“我知道,”元棠說:“就是覺得太突然。”
封淙望著遠處幾欲傾入凡塵的厚雲,目色似淡漠又似惆悵,對太後去世,他並沒有表現太多情緒,或許他也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表情面對,太後是他的親人也是害死他父母的人。
到內史府前,兩人不得不分別,封淙抱了抱元棠的雙肩,說:“保重自己,保護好你自己。”
元棠心中顫動,也回抱他:“來去的路上要小心。”
天邊悶雷滾滾,果然快下雨了,元棠驀然憶起一年前,那時他們還在京中,流響居外的梧桐葉翠綠如玉,樹上傳來陣陣蟬鳴,玉香河上風光正好,清波滌塵,各色繁花開滿王公們宴飲的園庭,花香卻蓋不住酒香。
落一場雨,不過清減夏日暑熱,裝點清客悠談的聚會,哪像在白虞,風雨似乎都夾在著刀戟交鳴。
元棠搖搖頭,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恍惚,戰事在即,不應該沉湎猶疑。
回到營地,營壘後面的小河因雨水暴漲,水流嘩啦啦響了一夜,聽起來像千軍萬馬踏地而來。急雨之後,長河邊忽然出現更多義赤兵營,他們像雨水一樣從天而降,不經意就彙聚成流,聚集到白虞城幾十裡外的山嶺間。
義赤人首領莫如崴親自上陣,號稱率軍十萬攻打白虞,開戰前先派使者到白虞,要白虞開門投降,臣服於莫如崴。
蘇將軍目色沉沉坐在堂中,他還未說話,柳長史先道:“絕無可能!”
使者單手放在胸前,微微抬頭蘇將軍,道:“我們陛下賞識蘇將軍的勇猛和才能,覺得您與那些文弱的南夏人完全不同,您身上有與我們義赤人相近的血性。只要您肯開啟城門,陛下將願與您兄弟相稱,讓您依舊坐鎮白虞。”
蘇將軍掃視著使者帶來的義赤首領親筆書信。
柳長史憤慨道:“齊州是我大夏國土,我等為大夏守藩,莫如崴有什麼資格妄言白虞城。”
使臣回去沒多久,義赤人開始圍攻白虞。
城外還有一批流民,在柳長史的堅持下,蘇將軍同意讓流民進城。
從義赤人開始圍攻白虞第一天起,西高崗營地就不斷受到義赤人沖擊,月餘前那晚突襲似乎只是義赤人對白虞守衛的一次試探,正式圍攻白虞城,義赤人部署更多兵力圍攻西高崗。
他們沖擊著壘牆,帶了更多的雲梯和巢車,不斷朝營地中放箭,第一次猛攻持續整整兩日,營中不少帳布都被箭簇劃破。
期間白虞北門和東門也遭到攻打,西高崗營地除了自行防守,還要配合城牆上作戰,朝城門前放□□投石塊,傳令兵趁戰隙來回於主城和營壘間。
到第三日,義赤人稍退兵修整,第四日又發動攻擊。
營牆下堆了一層屍體,義赤士兵踏著屍體上壘牆,元棠命人豎起木牌,用木頭和石塊加高城牆。
白虞的烽火臺上燃起白煙,壘壁上計程車兵看到,對元棠說:“參軍,將軍指示,要參加帶兵向城外合圍。”
戰前蘇將軍重新部署,西高崗營地配兵達到兩千人,防守三日,兵力稍有折損,分兵不難,難的是頂著義赤人的攻擊出去。元棠讓人在壘牆上架起□□,靠□□掩護帶人沖下西高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