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先前所料,從寓州來的流民越來越多,長河以南出現沿河佈防的北晟軍,偶爾也有義赤軍渡河而來,與北晟狄人軍隊交戰。
元棠所在西高崗營地是白虞城外防禦前沿,巡邏時常遇到北晟狄人和義赤人士兵,雙方似乎都暫時不想與南夏開戰,看到南夏士兵遠遠避開。
此時渡河到達白虞城的流民已有幾千人,即使白虞城內儲糧頗豐,這麼多流民,還是給白虞造成不小壓力。
元棠又將一批流民帶到城外流民營中,這一行三百多人剛從兵荒馬亂的寓州過來,領頭的也是個地方大族子弟,姓龐,據龐行主說,狄人與義赤人在長河邊戰得正酣,他們這一行人出發時有五六百人,都是當地鄉裡,最終活下來只不到一半。
到流民營時,龐行主問:“為何將我們置於城外,不能讓我們進城麼?”
元棠解釋道:“近日北來百姓太多,城中也裝不下,營地裡有帳篷。”
龐行主一行才經過戰亂,不免心有戚然,有人道:“城外無遮無蔽,萬一敵軍襲來,我等豈非被踐於馬下。”
“求參軍行行好,讓我們進城。”
“是啊,您就行行好。”
營中集聚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逃到白虞,也知白虞並非安全之地,都想繼續向南走。南夏朝廷歷來對南遷流民嚴加管控,只讓流民在江水北岸安置,蘇將軍已經上書朝廷稟報此事,安置流民的命令未下。
這麼多流民,不能讓他們散亂穿越齊州到南方諸州,流民在白虞城外停滯多日,頗有不滿。
聽聞有人抱怨,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語,更多人上來將元棠和士兵們圍住,元棠生怕流民與士兵起沖突,扯著嗓子道:“靜一靜,大家都冷靜!!”
封淙和柳長史也在流民營中,聽到動靜趕來,柳長史忙讓隨行吏員將人拉開。
百姓們一見封淙,竟然有人嗚嗚哭訴起來。
他們都知道封淙是宗室,並不只他的來歷出身,朝他大王殿下的胡亂叫,一開始被這麼叫時,封淙抓耳撓腮頗有些侷促,後來漸漸也適應。
封淙問:“為何擾鬧!”
那龐行主聽到人喚封淙大王,竟膝行上去,拉著封淙的衣擺說:“殘民久不聞恩化,千裡南歸,死裡逃生,求大王垂憐。”
消極情緒容易傳染,許多人聞言擦淚。
封淙眉頭緊皺,柳長史也頗為不忍。
封淙將那位龐行主扶起,道:“軍府已與齊州各郡縣聯絡,明日起會派人將大家送到齊州其他郡縣,我亦親自帶文武吏隨護,大家不用擔心。”
流民聽到封淙這樣說,紛紛露欣喜之色,雖然仍在齊州,卻比滯留白虞好一些。好容易將聚集的流民勸散開,元棠問:“朝中還沒有回複麼?”
柳長史說:“朝廷令勿讓流民四散,明日起,秦司馬將在流民中選出強壯者徵入軍中。”他又看了看封淙,說:“軍務繁重,還得勞煩殿下操持流民的事。”
封淙說:“無妨,分內而已。”
府吏來稟報營中帳篷短缺,柳長史又安排人去取布搭帳。
封淙拉元棠到一旁,說:“城外駐防如何?”
元棠對封淙也不藏私,小聲說:“東西都已築壘,將軍讓我們日夜巡視,北晟駐兵在長河邊,未曾向南靠近,倒是有些義赤人散騎遊蕩在附近,但都未靠近營地。北晟派大軍前往寓州鎮壓,義赤人也集結寓州附近部族反擊,將軍推測,最遲夏初寓州戰事將會有個結果,到時候不論義赤人得勝還是北晟狄人得勝,都將軍威大勝,可能乘勝揮鋒奪取白虞。”
封淙點點頭,看著元棠,極其喜歡元棠一身武服精神奕奕的樣子,說:“幾日不見,越發有當將軍的模樣了。”
元棠哭笑不得說:“當個參軍都難呢,兵都沒練熟,走一步算一步。”又說:“你真打算留白虞擔任內史?”
元棠其實想問封淙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南夏,封淙當初在上筠都能說走就走,如今遠離京城,要遁走還不容易。
封淙挑眉看他:“怎麼,想我早點離開。”
“不,”元棠脫口而出,但言不由衷地說:“不過你要是現在走,我真的可以幫你,咱們做些手腳遮掩過去,讓別人找不到,從此你可以遠走高飛。”
封淙笑說:“我這內史一到任就失蹤,外面兵荒馬亂的,白虞城還不得亂套。”
他拍了拍元棠的肩膀說:“放心,先不走。”
先不走就是還要走,元棠心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