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行遠,太陽快落到西山後,再不下山路就不好走了。
元棠說:“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王家發現封淙跑了,肯定亂成一團,說不定已經報回宮中。
封淙拍拍元棠的肩膀,示意元棠像後看。
元棠回頭,不知何時山下聚起一片火光,王家部曲和宮中禁衛團團圍在山腳,不少人拿著火把上山。
封淙大爺似的坐在旁邊一塊大石頭上。
元棠有些哭笑不得。
按這追來的速度,他們離開見秀園沒多久就被發現了。
“帶你出來玩兒,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日子都不能出來了。”封淙說。
元棠也知道偷跑會産生不良後果,他本來就沒有多少自由。
看到元棠的表情,封淙又說:“好了好了,你不要一副快哭的樣子,不是因為你,本來這陣子他們也不會放我出來,今天不出來以後更沒機會。”
先上山的是宮中護衛,接著是王麴本人,王麴還穿著宴會上的衣服,走起山路十分費盡,被兩個家僕扶著。
王麴兩道眉毛都皺在一起,顯然非常頭疼,又不敢責問封淙,站在石頭邊眺望,山下已經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王麴說:“殿下,這兒風景不錯。”
封淙靠著元棠的肩膀,一副還在醉中的樣子,輕輕“嗯”了一聲,說:“下山了。”
才剛爬上山的王麴整張臉都是苦的。
下山途中,封淙讓王麴平日要多強身健體,王麴苦哈哈地聽著,要不是僕從扶著,他可能已經趴在山路上。
封淙下山後解開騾車,交給王麴叮囑他好生照看,才上了宮裡派的車。
元棠上車才忍不住笑,說:“雲暘侯看起來人……噗哈哈,脾氣挺好。”
封淙說:“他沒什麼壞心眼,太後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封淙和元棠被直接送回宮中。
元棠惴惴不安一路,夜色已然深濃,康馨殿裡燈火輝煌,太後身著淡藍色縐紗裙,批素色軟絲衣,發髻放下一半,另一半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
封淙和元棠衣冠不整滿身泥土地走近輝煌華麗的康馨殿,在織花地衣上留下一串泥腳印。
太後靜靜打量封淙半晌,說:“太淘氣了。”她聲音輕緩得不像責怪,似嗔似嘆,目光移到封淙身邊的元棠身上,微微一變,左右內侍會意,上來拉住元棠。
果然要來了,元棠心裡想,老大搞事小弟倒黴,天經地義,況且這船也讓他看到了,應該的。
元棠沒打算反抗,封淙攔在元棠身前,對他太後說:“不行。”
太後說:“縱容你淘氣不知規勸,難道不該罰?”
封淙下巴揚起,說:“太後把他送到我身邊,不就是為了讓我聽話,他沒家世好拿捏,至少比沈靖宣好拿捏得多,要是打壞了,再換個別的人可不管用。”
太後唇邊露出一絲笑容,對封淙挑明她的用意不以為意,“那也得罰,你得長長記性,不能再這樣胡鬧了。”
封淙也露出笑容,說:“太後確定我會按您的希望長記性?而且,何必罰他,罰我不是更好嗎。”
元棠聽出不兩人話裡的含義,只看到太後的笑容似乎凝固住,但很快化開:“為什麼不留在王家,是王家招待你不周?”
太後沒再提罰元棠的事,內侍也躬身退開。
封淙像個耍無賴的孩子,隨口說:“太無聊了,我不喜歡那些人。”
太後微微皺眉,說:“他們的確不討人喜歡,你要習慣他們。你叔祖應該已經告訴過你,最遲明年夏天他會離開上筠,你覺得王家派誰出鎮合適?”
封淙不太認真地說:“王麴肯定不行,上筠府統禦三州,前線不時要和北晟作戰,王麴無功績名望,轄制不住軍府士兵,也調遣不了邊將。”
“你也認為是這樣。”太後點點頭,眉頭壓得更低了些,像在思考什麼。
刻漏滴答作響,太後有些疲憊地揉揉額角,說:“罷了,天色晚了,今日的事暫且不說,你不要再胡鬧,我不會害你,”太後望著封淙,語氣慈愛,眼裡有更深的情緒,最後揮揮手,說:“去吧。”
封淙躬身行禮,拉著元棠離開。
太後倚著憑幾閉上眼,片刻才對身邊的人說:“阿陶,你覺得弘繹和大郎像不像?我覺得還是很像,他們都聰明,不服輸,但是弘繹太頑劣了,大郎就總是很聽話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