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太學設祭酒博士一人,下有博士十二人,再下又有助教數人。
第二天祭酒博士景舒覺召集學生到正堂,封淙早早帶元棠過去,先給景舒覺賠禮道歉。景舒覺頭發鬍子花白,眉間有道細紋,看起來就是個嚴厲的老師,他皺眉看著封淙,略點點頭,算勉強接受封淙道歉。
早上由景舒覺先給大家講《禮》,學生們都著素色寬袍,堂中焚香,齊齊朝景舒覺拱手,秀雅風流。
封淙的位置又被安排在二皇子封弘紳前面,還沒坐下,封弘紳的白眼都快翻到頭頂了。
景舒覺看起來嚴厲刻板,講課卻侃侃而談,引經據典,深入淺出,一點也不枯燥。
袁棠在家裡讀過幾年書,元棠卻沒有多少他讀書時的記憶,在霽颺這一年,元棠把他念過的書看了,聽起課也不算太吃力。
封淙又有些昏昏欲睡,景舒覺警告地眼神斜過來,元棠怕他真睡著,輕輕推了推他。
封弘紳輕聲嗤笑。
封淙支著腦袋點頭,被元棠煩得睡不下去,他瞪元棠一眼,看見元棠雙頰圓鼓,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忽然想笑。
景舒覺終於看不下去,走到封淙和元棠案前,輕輕咳了兩聲。
講了一會兒,景舒覺讓學生各自背誦剛講過的篇章,封淙雙肩徹底垮下來。元棠推他說:“快起來,待會兒先生要抽背的。”
封淙閉著眼睛,笑嘻嘻地說:“那你快背。”
元棠哭笑不得:“你要是背不出來,先生說不定要罰我,打我手心。”伴讀伴讀,不就是伴著讀書伴著被罰嗎,或者還得替罰,這點職業敏感元棠還是有的。
封淙睜眼:“怪到你一直煩我,原來怕這個,放心……”
後面的封弘紳忽然大聲讀起來:“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今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
封弘紳對自己的伴讀說,說:“我以為此言甚是,人需知禮,方能與禽獸區分,來往行止,都需有禮,譬如人可衣冠掛珮,修飾形容,坐在這明明正堂上聽聖賢之言,彷彿君子,然而目無尊長,言狀粗鄙,也與禽獸無異,不過類人而已,你以為呢?”
他的侍讀和幾個同學聞言都面色古怪地看過來,有的人露出怪笑,都聽出他在諷刺封淙。
封淙側身望著封弘紳,點點頭,“聽聖賢之言,未必君子,嗯——”
封弘紳嘴角翹起,說:“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嗎,要不要我教你?”
封淙也笑了:“‘修身踐行為之善行,行修言道,禮至質也。’君子從來重自省自修,怎敢勞你費心,我不想跟你學,若讓你來叫我,‘禮聞來學,不聞往教’,豈不是壞了你的‘禮’,讓你淪為禽獸。”
封淙說的都是剛才景祭酒講過的內容,祭酒講的意思更深遠廣大,但是讓封淙這麼用來針對封弘紳,似乎也對。反正封弘紳被他氣到了。
“你!”。
封淙豎起手指抵在唇前,瞳中曜光如銳,說:“禮不妄說人,不辭費。”
封弘紳臉色漲紅。
景舒覺早注意到這邊的狀況,目光落在封淙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走過來,問:“書都背得如何?”
幾個學生都低下頭。
景舒覺對封淙說:“由殿下先開始背一遍吧。”
封弘紳又露出看好戲的表情。元棠心想要糟,封淙根本一點沒背,開始考慮怎麼避開景舒覺的視線給封淙打小抄。
封淙站起來朝景舒覺拱手,眼都沒眨一下,開始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