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收過你的信。”封淙說。
直覺告訴元棠,他給封淙的信有可能被截了,截信的人不是太後就是與太後有關,他識相地沒在說下去。
陽光變得有些刺眼,太陽升起後,春風也是燥熱的,封淙轉身把落在地上的雜物收起來,元棠幫他。
元棠說:“太後和我說了些話,讓我……看著你。”
封淙沒有任何意外,說:“你聽她的。蕭擅之這個人記仇,你在京城沒有靠山,被他逮住肯定倒黴,有了靠山他會忌憚些。”
元棠心裡不好受:“那你呢?”
“我?”封淙說,“我幫不了你,我無權無勢,什麼都做不了,就算你在我面前被他欺負,我也無能為力。”
元棠說:“我不是讓你幫我,我是問你怎麼想?”
元棠想從封淙的表情裡找到端倪。這一年封淙變了很多,不僅成熟高大了,聲線低沉了,神情態度也變了很多,他似乎很漫不經心,但眼裡藏著東西讓人看不懂。
元棠問:“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封淙轉頭望著元棠的臉,過了一會兒,帶點無奈嘆笑:“小將軍心眼還是這麼多。”
這時元棠才覺得眼前的人有熟悉的影子,他說:“我不想幫太後監視你,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你告訴我,唔,如果太後想讓我為她做什麼,我也告訴你。”陽奉陰違嘛,誰不會啊,他的確想耍些心眼。
封淙把毛筆都掛到筆架上,手指輕輕敲打玉質筆杆,說:“以後少說話,在我這你可以隨意,到了外面要謹慎些,不過你本來心眼就夠多了,也不用特別小心。出去的話跟我跟緊點。”
元棠當他同意了,當即露出一個大大的小笑臉,然後又瞪眼,“你怎麼老說我心眼多,我沒問你就把你從琚城帶走是我不對,但也是想照顧你……養傷嘛。”這事元棠還是沒什麼底氣,但絕對不承認自己心眼多,想他忽然從和平年代掉到一個戰亂四起的世界,一來就給人將軍將軍的叫還要守城,他容易麼。
“你想讓我幫你打仗吧。”封淙靠著書架抱臂,輕輕一笑。
心思被點破,元棠瞬間沒了氣焰,不過還是說:“想過,但是!我沒打算強迫你,就想多交個朋友。”
封淙忽然靠近元棠,瞳裡彷彿接了屋外四月的陽光,他伸手捏捏元棠的臉頰,語氣淡淡地說:“知道了。”然後越過元棠,捲起地上的卷軸都放回書架上。
“啪”地一聲,元棠手裡的空杯子掉了,幸好是個竹杯,沒有摔壞。
屋裡傳來元棠抓狂的聲音:“不要捏我的臉!”成熟什麼的都是錯覺,捏臉太幼稚了。
第二天又是大早,元棠帶著一些隨身衣物進宮,康馨殿的宮人在側門接他。宮裡不許一般男子擅入,袁德和小廝都沒跟著元棠。
後來還是封淙和太後說自己還想多要一個護衛,把袁德也調入康馨殿。
袁德遇事機敏,武力值還高,有他在,元棠更放心些。
元棠住封淙隔壁,剛開始還有些興奮,夜裡擠到封淙的房間裡和他說話,封淙倒沒趕人,或許知道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甩不掉元棠,所以懶得趕了。
元棠最關心的還是封淙這一年裡的生活,趁夜裡沒人,就問:“太後為什麼不送你回上筠,是因為……還想殺你?”
兩人都洗了澡,頭發散開,並排坐在榻上,封淙吹滅了幾根蠟燭,只留下牆邊一根,順手扯下床帳。
“他從來都想殺我。”封淙說,“至於太後嘛,大概因為我阿父……或者怕我又跑了。”
火光穿透床帳變得微弱,印不出封淙的神色。
元棠不敢貿然把自己對太後的一些猜測懷疑說出來,畢竟他了解不多,而且封淙看起來不是毫無察覺。
他問:“那太後對你好麼,你在宮裡過得怎麼樣?”
封淙的聲音帶笑:“她能對我怎麼不好,缺我吃缺我穿嗎,小將軍,你瞧我像受苦受難的樣子?放心吧,看在我阿父的份上,她不會虧待我的。”
封淙住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的確沒有受虧待的樣子,元棠悶著聲音說:“我就問問嘛。”
封淙說:“以前在上筠她也總給我送東西,就是個意思,不會差到哪去。要不是她,我叔父早就殺我了。”
元棠忍不住問:“既然……還顧忌太後,那時為什麼又要派人到上筠傳旨。”
“他已經不想留我。”封淙肯定德說,“他一定後悔讓我活著我長大,後悔沒再當初就殺了我。”
封淙的語氣太冷靜,元棠忽然心口紮了一下,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是因為窺探了宮廷詭秘,而是因為封淙。
他好奇個什麼,居然追問封淙這種問題。
封淙注意到他的沉默,忽然伸手過來揉他的頭發,說:“行了小將軍,你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你現在給我當伴讀,有些事就算不說也遲早也會知道,不如我來告訴你,咱倆知個底,省得你被人算計還連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