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京城,元棠肯定要見見封淙,相隔一年,他們幾乎算斷了聯系,封淙應當還在宮裡,也不知怎麼才能見到。
翌日,元棠先到禮部報道,他奉詔進京,必須先告知禮部人已經來了,接待他的吏員說,各州郡士子已陸續進京,五日後皇帝將在宮中彙文殿召見,隨後才正式入學。
從官署出來,元棠居然遇到了乘車經過的蕭擅之。蕭擅之的馬車後跟著一大群僕從,他坐在車上,與一名僧人交談,沒有注意路旁的元棠,倒是元棠從車馬排場一眼就認出了他。
還有幾天空閑日子,元棠帶著準備好的禮物,打算好好拜訪袁家在京中的故交。
京城貴胄雲集,袁家的門第放到京城實在不算什麼,當年袁將軍進京受封,交遊甚廣,元棠想在京城站穩腳跟,還得攀一些舊關系。
他按照在家中列好的名單逐一上門,首先是沈家在京城的宅院,沈靖宣說過,如今只有他五叔一家在京,元棠去的時候未見到沈家人,只見到沈家一個管事。
除了沈家外,袁將軍結交的其他人家大多和袁家門第相當。時過境遷,有些故交因同屬沈尚書一派,這些年被蕭家排擠,早已貶謫出京,有些改投蕭家一派,不願與打著沈家舊部烙印的袁家往來,有些或許見元棠無官無職,應接敷衍。
忙活幾天,元棠收獲不多,原先他還想打聽封淙訊息,結果撲了空。
袁德當年隨袁將軍進過京城,這幾天眼看元棠受冷遇,心中不平,反倒還是元棠安慰他。
四月初十,元棠一大早乘車到宮城端門,根據謁者指引步行到彙文殿。
殿前廣場站了幾百人,都是著大袖長衫的各地士子,曉風微拂,衣帶飄舉,盡顯翩翩風度。
謁者按門第出身和身份安排的班次,元棠有爵但出身不高,排在中間稍稍靠前的地方。皇帝還在上朝,眾人按班就位,至太陽高升才等到皇帝駕臨。
眾人行過禮,皇帝賜了坐席,便開始說些勸勉進學尊儒重道的話。
元棠在席位上看不見殿中皇帝的樣子,只能聽到低啞的聲音輕緩地說話,很像從前上學時校長的開學講話,聽著聽著就讓人昏昏欲睡。
正在元棠腦子放空打瞌睡的時候,廣場左側有一宮人小跑入殿,皇帝的聲音停了,片刻,聽得宮人道:“太後駕到。”
眾人都有些疑惑,太後怎麼來了。
元棠先是聞到一陣香風,進而眼角瞥見太後的儀仗從彙文殿左側的出現,才知道香氣是從宮人手提的香爐中飄出來的。
眾人起身行禮,皇帝已經迎出殿外。
便聽到婦人笑意盈盈的聲音說:“重辦太學是好事,老婆子也想一睹大夏才俊的風采,順便活動活動筋骨,沒事,皇帝有話繼續說,我在一旁聽聽就是。”
皇帝忙讓人搬來坐榻,請太後入殿就坐,太後卻說:“天氣這麼好,坐在殿中辜負了春光。”太後不進殿,皇帝也沒有讓親娘在外面自己坐屋裡的道理,只能讓人把榻移到殿外。
隨後太後只在一旁坐著,未執一言,待皇帝說完,對太後道:“請母後訓導?”
太後笑著說:“我一介深宮婦人,哪能訓導別人。”她的目光向廣場上一掃,又對皇帝說:“聽說陛下想讓皇子也到太學聽講?”
皇帝說:“是。”
太後點點頭,說:“如此也讓弘繹一同進學吧。”皇帝沒有回答,太後也不似在問,大概因為周圍人人屏息,元棠總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太後走到階下,說:“弘縝他們都有自己的伴讀隨侍,弘繹卻沒有,不如就趁今天在各州士子中為弘繹選個伴,陛下覺得怎麼樣?”
大殿前靜了幾秒,皇帝說:“母後想選誰?”
“弘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總是太淘氣,一般人家的孩子受不了他那脾氣,”太後的聲音聽上去頗愉悅,“要選個比他聽話的,年紀要比他小。他總不知怎麼和兄弟們相處,給他找個小兄弟,說不定學會顧著別人就能懂事些……”她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唸叨著晚輩的瑣事。
皇帝一言不發。
太後轉身對身邊的宮人說了句話,那宮人點點頭,便朝廣場揚聲道:“霽颺袁氏,斕鄉候袁棠出列。”
元棠沒想到自己會忽然被叫到,宮人叫了兩聲,站在他旁邊的人扯了扯他袖子,他才反應過來,忙站到列外,跪地行禮。
他低著頭,裙擺曳地而來,然後一雙嵌珠絲履出現在他視線裡。
太後的聲音在他頭頂說:“這個孩子模樣不錯,就選他吧。”
說完,太後離開彙文殿,便有內侍來催促元棠跟上去。
元棠整個人都糊塗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成了別人的伴讀,還有個念頭縈繞不去,他連臉都沒抬起來,太後怎麼可能看清他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