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守也說:“這是阿從,琚城府的武吏。之前守城立過功,不是什麼可疑的人。”
“不敢當,不敢當。”
阿從說著直起身。他的聲線略有些低啞,說話時倒幹脆明快,沒想到人卻極其不修邊幅。拉碴鬍子幾乎佔了他半張臉,垂散的鬢發與鬍子纏作一團,還粘著碎草屑。他的額頭和麵頰都是灰土,面部黑灰糊成一團,唯有一雙招子精亮。
他身上的衣服也又皺又破,衣襟和庫管被灰塵染得失去本色,肘部打著補丁。
元棠被阿從的樣子震了一下,阿從卻對元棠露出個笑臉,黑黢黢的胡須間,那口整齊森百的牙齒格外矚目。
袁德倒是見慣了兵營裡的糙漢子,沒什麼奇怪。
阿從站起來,元棠才發現他比袁德還高些,要不是剛才他站在暗處,三人絕不會忽略屋裡還有這麼一個大活人。
孫太守憂心忡忡道:“我回府衙召集人手,先將將軍過世的訊息告知百姓,也總好過滿城流言動搖人心。”
他不再堅持開門投降,袁德也鬆了口氣:“有勞使君,也請使君務必向城中百姓傳達我等誓死守城的決心。”
孫太守聽他說誓死守城,眼中多了一絲悲涼。雖然無奈,還是點點頭。
一邊的阿從卻說:“如此,怕也只能保一時而已。”
主將沒了,敵軍未退,城中百姓只會越來越絕望,將士們可以誓死守城,孫太守也可以誓死守城,久而久之,卻難絕百姓棄城而逃的心。
城中若是亂起來,不用敵軍進攻,城也會破。
孫太守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他說:“我與袁參軍本想盡快佈防,再徐徐圖退敵之策,被狄人這麼一攪,先機盡失,當真人算不如天算。”
阿從說:“固城堅守也只是內耗而已。狄人雖然故意放訊息攪亂我城中軍民,終究不知琚城內究竟怎樣,不然昨晚也不會大費周章來試探。”
袁德猶疑道:“出城迎戰也不是不可,本來便是要戰的,我等必定要為將軍報仇。”
說到迎戰,元棠是很心虛的,但此刻他卻隱隱有些念頭。
元棠下意識望向念頭的來源,忽而覺得這個名叫阿從的青年不簡單。
阿從感到他的目光,又露出一個笑容。臉上邋遢得模糊,笑起來倒明朗。
阿從應和著袁德的話:“正是。參軍與戰士們同仇敵愾,定能為將軍報仇,狄人要滅我軍民士氣,卻不知如此更激我夏人血性,困而死戰,銳鋒難擋。再說,也不只狄人能使計……”
阿從一雙眼睛清明異常,不知是否因為窗外光線折射,元棠竟然在阿從轉身侃侃而談時,看到他瞳仁裡一閃而過的一絲金光。
元棠感到驚異,同時,那個蠢蠢欲動的念頭破土而出。
“詐降!”元棠說。
孫太守和袁德都望向元棠。
袁德目光閃爍不定,而後變得越來越亮,說:“對,小將軍說得是,此刻若向狄人詐降……正是最好時機!”
孫太守枯瘦的臉上煥發光彩,欣喜若狂:“對對,詐降,先前怎麼沒想到!”
阿從退了半步,朝元棠抱拳躬身,道:“小將軍英明神武。”
元棠在心裡咆哮:我不是,我沒有!
分明是阿從用話引他說出來的,此刻阿從卻只默默低頭。元棠更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孫太守立刻讓人到府衙把親信叫來,袁德也讓人去請軍中各幢主,詐降要抓住時機也要周密佈置,眾人都不敢馬虎。
袁德比孫太守多些心眼,審視著阿從,傳信的人回來後,袁德才移開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攻這個出場,有沒有很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