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我聽得那熟悉的聲音,猶如天籟之音,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從閣樓沖到了樓下的小花園,心緒一直都徜徉在人間四月天。
“噓。”涼詩琴向莽撞奔來的我做著噤聲的手勢。
順著她星光璀璨的目光,我才發現在潔白如雪的馬蹄蓮上停留著一隻粉蝶。躡著腳步,我輕輕地走到涼詩琴的身邊。她的發絲錯落著美好的陽光,她的嘴角掛著嫻靜的溫柔,她的眼裡溢滿著美好的嚮往。她向我做了個眼神,我便移到了另一邊,夾攻粉蝶。
涼詩琴趁粉蝶不注意一個撲身。可惜粉蝶用它嬌小的身形在花邊劃了個美麗的弧線,躲開了涼詩琴的圍捕,招搖著翅膀飛走。
涼詩琴抬起頭張望,很不高興的嘟著嘴,襯得粉撲撲的瓜子臉添了另一份的可愛。看蝴蝶消了影,沒處發洩的涼詩琴才跺著腳向我控訴:“你怎麼不抓住它。”
我連連低頭道歉:“小姐,是更衣的錯。”涼詩琴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主,我從不擔心她對我的責罵,反而覺得這些責罵有別於對其他人的。心低總是會生出一些竊喜。
“你個沒用的。哼。”氣急敗壞的涼詩琴毫無前兆的甩手就將手裡的竹竿扔向我。
我們都才十歲,又是女孩子,力氣自是不大。竹竿打在我身上也不覺著痛。
涼詩琴看著我呆瓜一般不躲不避,自是不解氣。涼詩琴也只能自我發洩,使勁的跺腳,轉身離開。
我立在小花園,看著馬蹄蓮,一片白裡藏著一抹黃。
“我餓了。”涼詩琴見我還不跟上來,吼著再次向我發難。
“是,小姐。”我的思緒飄了回來,拔腿就往小廚房奔。
涼詩琴看著我忙碌的背影皺著眉頭又跺了一次腳,指頭捏著襦裙,恨我不成材。
“小姐,桂花糕。”我小心翼翼地端著糕點上了閣樓。
涼詩琴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一本正經的翻著《女論語》也不正眼瞧我,更沒有囑咐要不要吃。我端著桂花糕候在一邊,正巧可以看到那蠅頭小字,以及涼詩琪嫻靜的樣子。
雖說我打小就跟著涼詩琴。但是主僕有別,加之我生性涼薄,不願多一份逾越。至始至終都只做好下人的本分,對於涼詩琴的心思更是不敢揣測。
涼詩琴翻了一頁,張了嘴。我卻呆呆地站著。
“啊啊啊!”涼詩琴側了臉,剜了我一眼。
我才領悟,這是要我喂的前奏。
我把木盤放在書桌上,挑了塊桂花糕劈成兩半,拿了一半放進涼詩琴的嘴裡。嘴唇拂過指尖,我快速地把手收回藏在身後,總感覺再慢一會兒,指尖該著火了。
涼詩琴長得隨六奶奶。遠山眉黛,明眸皓齒。卻沒有六奶奶的脂粉氣。更似一朵?對。就是剛才在花園裡看到的那朵被蝴蝶迷戀著的馬蹄蓮。再長大點,她定然也是一位清麗佳人,惹人憐愛。
“看什麼?”涼詩琴依舊盯著書卻知道我在看她。
每次盯著涼詩琴發呆都會被她揪住。我很是窘迫,低了下頭,一時臉頰熱辣辣的。怎麼辦?只能胡編亂造。總不能告訴她我在偷看她,猶如。。。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對喜歡東西的打量。就像我盯著那朵馬蹄蓮。。。對,欣賞。可惜這個詞我不敢開口道破。這是在以下犯上,實在應當被責罵。
“小姐。。。今天的發髻很好看。”我眼珠子一轉,找了個常用的藉口。或是發髻、或是瓔珞、或是墜子。。。而且每次都能得到涼詩琴的贊同,博她一笑。
“你也發現了是不是。”涼詩琴小激動地摸著發髻,雀躍地轉向我,“更衣,不如你也梳一個。”說是快,涼詩琴便撲似的向我沖來。
從小跟到大,我和涼詩琴不似其他院子的小姐丫鬟,更像是姊妹般親熱。她從小便待我比冬兒好。冬兒是在涼詩琴七歲時跟著的丫鬟,比我們小一歲。為著涼詩琴獨有的寵溺,我在背地裡沒少遭罪。但是我卻不願意這份寵溺消失,暗自裡竊喜生而有幸。
我被涼詩琴按在梳妝臺上,想要掙脫,她卻已經把我的單環髻解開,青絲鋪陳而落。銅鏡裡的我映不出桃粉的臉頰。
“更衣好壞。”涼詩琴拿起木梳輕輕地梳理著被她捧在手心青絲,埋怨著:“青絲烏黑順滑,怎能比我的好。更衣難道不知道你是下人,不能比主子好嗎?”
耳朵火辣辣的,我慚愧的低下了頭。這就逾越了?
涼詩琴發現了我的低落,轉口笑道:“不如剪了,送更衣去尼姑庵,整齊為我祈福好了。”
涼詩琴本是一句玩笑話我卻當了真,委屈的淚水被抖落出來。
見情勢不對,涼詩琴立馬轉舵傾著身子,與我平視:“更衣不會的。我不會送更衣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