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量了一番,道:「霜雪你出去回話,我可以見他,但是談話的地方得由我來定。」霜雪問:「若是他不願意呢?」
沈婠道:「他會願意的。」
從裴淵不擇手段地讓人抓走輕羽這一點裡,就能看出裴淵十分焦急,他的目的是想要跟她談話,換個地方而已,他不會不答應的。且他殺了謝三郎,心裡定然也是有數的。
她沈婠沒有對不起第一顆石子裡的裴淵。
沈婠又吩咐郭嬤嬤,「讓人在後門那兒守著,莫要讓二嬸與三妹妹瞧見了。」
郭嬤嬤應了聲「是」。
果不其然,如沈婠所料那般,裴淵當真答應了。霜雪帶了裴淵繞到沈府後門,沈婠早已吩咐了郭嬤嬤,守門的人見到裴淵也不敢聲張,默默地開了門。
裴淵進來後,沒走多久便見到沈婠坐在樹下的石桌前。
石桌上還擺了壺茶,兩三碟糕點。
沈婠身上穿著鵝黃蝶戲牡丹紋案浣花錦交襟襦裙,白玉花簪挽起瞭如雲烏發,耳垂上的瓔珞襯得人比花嬌。裴淵有一瞬間的失神,彷彿見到了當時在蘭華寺裡被沈妙欺負得小臉蒼白,兩眼紅通通的像只兔子一樣的沈婠。
昨天宮中家宴,裴淵回去後想了很久。
到底沈婠是什麼時候被長公主佔了身子,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兩人成親前也沒有過多接觸,他跟沈婠只說過兩句話。兩人成親後,裴淵倒也沒覺得沈婠跟之前有什麼不一樣,性子也是如他所想那般,溫良恭順。但自從回門後性子似乎就開始有了些變化,只是他也不曾注意過,只當她從懸崖上摔下去時受了驚嚇,他也只當作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另外一面。
如今看來,興許那時的沈婠就不是沈婠了。
沈婠抬眼望去,裴淵正怔怔地看著自己,雙眼放空,彷彿透過自己在想念著誰似的。他的表情沒有仇恨也沒有故作溫和,只有一臉的感慨。
沈婠開口道:「裴公子想和我談什麼?」
裴淵說:「你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很多。」
沈婠道:「人會變的,何況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裴淵聽罷,不禁有些愧疚,「你的上一世是我負了你。」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根本不是沈婠,而她卻在上一世受了另外一個自己所有的怒氣和報複。這一世自己重生後,他的確有過那樣對待她的念頭。
沈婠說道:「是誰負了誰,都已然說不清。你負了我上一世,我亦是負了你重生前的這一世,所以當扯平了吧,以後我們各不相幹。」原諒他,她做不到,但若自己當真向他報仇,那麼她又跟上一世的裴淵有什麼區別。所以幹脆眼不見為淨,他走他的獨木橋,她過她的陽關道。
裴淵嘆息一聲,說:「也好。」
他端起石桌上的茶壺,斟滿了兩個茶杯。他看向沈婠,遞上其中一茶杯,說:「喝了這一杯,便當作扯平了罷。」
沈婠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
兩人舉杯輕碰,裴淵仰脖一飲而盡,他擱下茶杯,凝眸片刻,嘴唇微張,只吐出二字來。
「珍重。」
長公主一下馬車,也顧不得身子虛弱,直接奔入宅子裡。這一處宅子乃是謝三郎的住處,好些年以前由長公主置辦的,雖是地處偏僻但景色卻十分怡人,依山傍水,格外悠然。
宅子裡的僕役也不敢阻攔長公主,大門開敞著。
長公主直奔謝三郎的庭院,庭院外站了宅子的管事。今早發現謝三郎暴斃,管事立馬讓人去通知了長公主府裡的林管事,他心中十分忐忑,如今謝三郎一死,也不知長公主會不會降罪於自己。
謝三郎蒼白的面容映入了長公主的眼簾,長公主怔楞在原地,失神地看著他的屍身。
管事張張嘴,說道:「殿下,奴才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公子是中毒而亡,一滴致命的七崚毒。奴才已是派了人去追查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