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雪下得很大,白七夢始終是個瘦弱的女子,雖是在馬車裡,可是難免受了些風雪,那風一吹,就讓白七夢抖一抖,睡夢之中,便越往琴之的那一邊靠過去了。琴之睡眠極淺,自然察覺了白七夢的動作,可是在思慮片刻之後,也只得再度閉上眼睡了。
次日琴之也是第一個先起來的,強壯的馬車夫,在外面睡覺時,也是裹了足足十來層被子,這地方又無驛站,又無下榻之處,也只得將就在這裡了。好在這樹林裡,便連不到風雪,而馬身上也是裹滿了棉絮,好在帶的充足,不然這就可怕了。琴之披著雪白色的狐裘,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看著這林子裡之中,突然發了神,也不知如此做是對是錯,卻也不知老天能不能給他這個答案,只是如今只有自己知道,那也就罷了,倘若別人知道,只怕會心生懷疑吧。
“國師總是起來的這麼早嗎?沒想到昨夜的雪下的竟然這樣的大,也不知雲都是否也下著這樣大的雪,還有兩三日就要到周明山了,這時間過得也是真快呀。”白七夢走到琴之的身邊,可是後者卻還是悄悄退開了一步,白七夢偷偷的一笑:“怎麼,是本夫人長得太過於嚇人,還是國師心中惦記著男女授受不親那一樁事啊?”
琴之倏的紅了臉,“夫人不要亂講。”
“誰又說我在亂講呢,說的是真的,你卻要說我是亂講,我在為你開脫,你也說我是在亂講,那日在殿上,我要殺了那容琪,你卻說是我腦子不清楚。怎的國師為別人開脫的理由,都是那樣的清奇呀。罷了罷了,我也就不逗你了,只是這大清早的起來,這肚子裡空空的卻也難受,所帶的幹糧又是冷冰冰的,我自小以打獵為生,卻不知能不能在這裡找著吃著。只可惜這河水已被冰凍,要想吃些魚什麼的,只怕就是難了,還是要自己手動為好啊!”
“夫人若是餓了,那裡有些幹糧,熱一熱就好,又何必那麼麻煩?”
“你這句話說的對,又何必那麼麻煩呢?只是我素來喜歡吃新鮮東西,但今日著實卻不想動,只能叫賣肉時拿出來熱一熱了,我方才叫那車夫去撿些幹柴回來,也不知回沒回來呢!現在我們所處山林之中,卻不知道外面已經怎麼樣了,這下了一整夜的雪,只怕早已將官道給封了吧,你可知有什麼近道可以早日去往周明山,我可不想折在這裡。”說著白七夢便自嘲了一下,“這荒郊野嶺,如果真是死在這兒,只怕有些可惜,都沒人收屍,等到來年開春,只怕屍體上也長了花。”
“夫人不必擔心,我既然答應過陛下,要照顧夫人周全,那自然是不會失了職責的。”琴之說道,隨即看著已經逐漸小了一些的雪,“聽聞夫人是在官道上救了的陛下,可知那些要殺陛下的人是什麼人嗎?可有看清過面貌?”
“我重傷之後,便腦子都燒糊塗了,就算有看清過,你覺得我還能記得嗎?”
“再者說了,那些人都不過是些黑衣人罷了,誰又知曉是在哪裡的?多餘的話你應該去問齊墨才是,你來問我,不如不問。”突然想起面前的這個人有算天命的能力,不禁問道:“你能算出來皇後的生死,那你可算得出來你陛下的生死嗎?這一次又會輪到誰,反正是輪不到我的,如今我已出了宮,誰又再來暗算於我,除非是這老天爺偏要我死,讓我死在這天災之中,倒是可以。只是你最心疼你那陛下,又可知道你陛下的命會怎樣麼?”
“陛下是天子,天命所歸,他的命不該我管,只是若是有兆頭的話,我是能算的出來的,如今卻是不行,就算知道,也不可說。”琴之皺了皺眉頭,這白七夢是什麼意思?說這樣的話,難道是說齊墨會有危險?
白七夢卻只是笑了一笑,“如此說來,那你就是不知道了。早知道你們這些人都靠不住,你雖是國師,權力巨大,可惜有些東西依舊算不出,就算知道也不可改變,這也是你的悲哀了吧,只是我知道想去改變,也覺得力不從心,無從下手。齊墨的生死本來與我無關,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還是覺得他活著比較好一些。琴之,若是齊墨死了,你又會如何?”
琴之愣了片刻,忽然說道:“當然是護衛新帝。只是如今陛下好好的,你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有通天算命的本領了?可我看這個樣子也不像是的,你究竟是誰?你又是從何而來,你來到雲都又是為了什麼?你進宮當夫人又是為了什麼?這些我都無從下手得知你若是願意告訴我,那便告訴我,我看你樣子也不像是壞人,只是卻不知道你為何周身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清冷怨氣。”
白七夢抬頭笑著,看著琴之,“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了去了,我也不知我為何要在這裡,按理應當說我該死去的,只是我偏偏又活了。哈哈,你說這是否有些可笑,卻又不可笑,你那師妹在齊墨身旁,卻又不與他同房,這也倒是一樁奇事。難道你心愛的陛下又從未懷疑過嗎?不,其實他應當早就知曉了的,只是任你們胡意妄為,是有多信任你?”
琴之心裡驚了一下,這人到底知曉多少?竟然連這些都知道,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陽光突然出來,照在銀白的大雪之上,17歲的少女抬手遮住那陽光,卻遮不住臉上的芳華,明明是如此年輕的女子,又怎會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呢?究竟是何人,才能鍛造出這樣的人性來?琴之卻依舊看不透這人,這世間少有自己看不透的人,可白七夢卻是第一人。
“往日裡,我以為這陽光能照進我生活之中的陰霾,也曾在這樣的大雪天氣裡,讓這陽光洗刷著我身上的陰冷之氣,我以為只要越靠近,我以為只要我真心相許,只要我真誠相待,便能得到一片沒有陰霾之地,便能得到他人的喜愛,只可惜現在想來,實在太過於痴傻。陽光雖好,只是這雪卻依舊不化,當初是我的希望,太多憧憬,如今啊,才憤恨這陽光起來。”
“你若是要溫暖,便烤熱著大地,你這樣不冷不熱,只怕當這風雪捲土重來之時,我便再也看不到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