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來,拄著柺杖踱到到了窗前。夜色輕輕地籠罩著他,他費力地推開了窗,深夜的寒氣頓時襲了進來,中間還夾著淡淡的花香。
耳邊又響起了那柔美的女聲,帶著淡淡的哀愁,在夜空中悠悠地飄蕩著。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問秋姐道,這歌叫什麼?
秋姐不好意思把歌的名字念出來,便把唱片的套子遞給他。
《你在我心中》……
他微微地一笑,點點頭,合上眼,仔細地聽那歌。
那女人在唱,那歌聲裡飽含著無限的哀婉,卻又帶著些朦朧的希望,那歌聲如流水一般,緩緩地流瀉著……
……
你可否知道
我天天在盼望著你
希望你能快回來
讓我找回往日溫馨
請你留下不再遠離
聽我說句真心的話
在我的心中多麼愛你
但願我也在你心裡
……
第二天清晨,佔士開車帶著人來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子善,你總得讓我對上面有個交代吧?!”
他知道佔士也很難做,可要他把永澤就這樣交出去,他是死也不肯的。
結果,為了這件事,他跟佔士又差點兒撕破臉。最後終於說好,他出錢,佔士找人,把永澤的屍體偷偷地換了出來,悄悄地葬了。
五天後,他把那幅墨梅圖送到了阜康錢莊。
錢莊的夥計抬起臉來仔細地瞧了他兩眼,慢吞吞地說:“那女人已經死了,這些都用不著了。”
他當時心裡一驚,抓住那個小夥計問了半天,又花了些錢,這才把真話打聽了出來。
那個女人原來是永澤的妻子,兩個月前發熱病死掉了,小孩被隨隨便便地送了出去。他查了很久,才找到那個叫梅子慶的小孩,花了不少錢,打通關節,辦了手續,收養了下來。
那小孩除了眉眼,其他的都不太像永澤,總是一臉的淡漠,一直不怎麼親近他。
後來,國內局勢變了很多,國民黨節節退敗,□□漸漸地逼近了上海。
佔士決定要逃了,臨走的時候勸他一起逃出去。他搖頭拒絕了:“我想留下來……”
佔士發急,想都沒想,幾乎是脫口而出地罵他道:“他孃的!留下來等著共産?!”
他沒說什麼,不過佔士走的時候,他還是帶著老管家去送了。
那天,佔士本來已經上了甲板,卻突然轉了過來,扒著護欄對著他大聲地喊著:“吳子善!”
他在碼頭上根本看不清佔士的臉,只是聽到佔士這麼一叫,他的心裡突然一陣悽涼。他知道,這一別,也許也許就是一輩子了,他再也顧不了那許多,也在下面大聲地喊道:“佔士!多保重!”
那聲音,震得他自己的胸口嗡嗡的,也許真的太大了,引得碼頭的人都紛紛回頭來看他。
他就那樣立在那裡,任海風吹著,一直目送著那輪船離開。
上海解放的時候,他跟著別人一起去開改造大會。會場的周圍都是熟悉的面孔,陌生的著裝,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
後來,工廠商店什麼的都合作化了,銀行界也紛紛表了態,大家就這麼一步步的被改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