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個夜裡,那個人就如同野獸一般的□□著他,撕裂著他的身體,在他的身上發出令人作嘔的喘息聲。
在那些無法清醒的噩夢裡,他永遠被綁住了手腳,永遠被堵住了嘴,永遠掙紮不得、擺脫不了。
冰涼的夜色,狂躁的肉體,還有赤紅的鮮血,沉寂的黑夜中,那就是他的世界。那些紛亂而且骯髒的回憶在無數個黑色的夜晚裡拼命的糾纏著他,沒有出口的夢境裡永遠充滿了罪惡的味道,緊緊地包裹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然後,就那樣,窒息而死……
除了佔士,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傷痕。
而佔士,也不知道那些傷痕的真正來由。
所以,他要那個人死……
子善的目光直直的,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冷冰冰的傳了過來:“只有他死了,我才可以活的好一點。”
永澤微微地顫抖了一下,虛弱的身體向他傾了過去,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只是握住了子善那雙冰冷的手,楞楞地看著子善。
子善先是一怔,然後也握住了永澤,好象握住了那雙瘦弱的手,就握住了那黑夜裡唯一的一絲溫暖……
他低聲地哀求著:“永澤,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跟他們對著幹了。佔士說,你只要在申報或者大公報上發表一份宣告,說明要脫離□□即可。永澤,求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我知道……”永澤溫柔的笑著,“我知道你不會害我,我相信你。”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那……那簽字吧?不然你真的會送命的……”
逃肯定是逃不了了。他太瞭解佔士了,公館外面一定還有七八個暗探在守著。當時的佔士說是那麼說,也只是給他留了點餘地,不要他面子上太難看而已。
永澤沒有回答他,卻低聲地問他道:“子善,過兩天幫我把那幅墨梅圖送到方浜路的阜康錢莊去可以麼?”
他急於說服永澤,所以匆匆地點了點頭,一口答應了下來。
永澤笑了,很誠懇地說:“謝謝。”
他一怔,一時間突然想到了什麼,可他的喉嚨卻又好象被什麼哽住了,那句話怎麼也問不出來。
永澤彷彿鬆了口氣,微笑著對他說道:“子善,我想喝點蓮子羹……”
“好,我去叫吳媽弄給你喝。”他有些慌,立刻就站了起來,想要下樓去。
“子善?……”永澤忽然叫住了他,他的心突地猛跳了起來。
“怎麼?……”他回頭,等著永澤的話。
“……沒什麼,”永澤淡淡的笑著,看著他說道:“少放些糖……”
他臉上忽然一熱,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竟然不好意思起來。他匆匆地走下了樓梯,紅著一張臉細細地向吳媽交代完,先坐在客廳裡用冷水浸了臉,直到他確定自己的表情正常了些之後,這才向樓上走去。
他走到臥室門外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沉悶的槍聲,隨之傳來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的心,突地一沉,他發瘋般地沖了進去,卻看到永澤手裡緊緊地握著他的槍,斜斜的倒在地板上。
“永澤!!”他痛苦地撲了上前去,拼命地摟住了永澤的身體。永澤擊中的是胸口,鮮血好象湧泉一樣,止也止不住。
永澤艱難地笑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說道:“我知道你這裡有槍,還好你沒有換地方……”
“為什麼?!!”他瘋狂地嘶吼著:“為什麼要這樣?!扔下我一個人?!”
“謝謝你……”永澤的聲音漸漸變小,漸漸地聽不到。
他楞楞地摟著永澤瘦弱的身體,那血,染紅了他的胸口,也染紅了他的手。
他把臉輕輕地貼在永澤冰冷的臉上,溫著永澤有些冰的臉,低低地喚著永澤的名字,一聲一聲的。
只是那個人,永遠都不能回應他,永遠都無法睜開眼,永遠永遠就這樣沉睡過去了……
眼淚,原來竟是熱的。溫熱的淚水,彷彿沒有窮盡一般地流淌了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永澤汙髒的衫子上,卻怎麼也化不開那許多黑紅色的血跡。
因為聽到槍響所以破門而入的暗探們已經闖進了吳公館,他們不顧下人的阻攔,沖進了子善的臥室。
那些人想要從他的懷中拉走梅永澤的身體,他冷冷的看著他們,聲音出奇的平靜:“他已經死了,你們已經來遲了!”
那天,他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是痴痴地抱著永澤漸漸冷掉的身體在臥室的地板上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佔士親自開車過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