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就在熱水下面沖的濕透了。
沖了半天,竟然才想起來佔士曾經說過的話:“那個姓梅的現在在巡捕房。”
那惡狠狠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嚇了他一跳,他顧不得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就那樣不顧一切地推開了永澤的房門,大聲地喊著永澤的名字……
空無一人。
房間裡的東西被整理了,但都不在原位上。
他無力閉上了發澀的雙眼,心裡痛得無法形容。他捂著臉坐在永澤原先坐著的地方,想搖電話出去,手卻抖得厲害,根本不成。
後來,他叫了下人搖了電話去找佔士,佔士卻不在。
他坐在那裡,很久很久,連地板上的水跡都幹透了。
他握緊了雙手,原本是一團亂麻的心裡漸漸有了主意。他換了一身衣服,自己開了車出去。
他站在巡捕房的外邊焦躁的踱來踱去,等著佔士從局長那裡回來。冷風吹的他臉上生疼,他低下了頭,把臉藏在領子裡面,默默地注視著門外進進出出的人。
佔士回來的時候滿臉的得意,撞上子善後,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張臉,難看得厲害。
“佔士,讓我見見他,我有些話要問他。”子善小心地請求著。
“不行!他是要犯!”佔士一口就回絕了。
“佔士!?”子善沒想到竟會被拒絕得這麼幹脆,還想再要說些什麼,“佔士,就算是幫我,你……”
佔士竟然怒了起來:“他孃的,吳子善!老子是為了你好!他是要犯,要犯!!!”
“也許我能說服他……”他無法就這樣放棄,做著或許根本無用的努力。
“算了吧!那麼打他都得不到什麼!”佔士對他的話根本不屑一顧。
安靜……短暫的安靜,但是很快就被子善狂躁的叫聲打破了。
“把他給我!”他憤怒地只是重複那一句話,他們打他!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從來就是這樣對待政治犯的,可他居然忘了!
佔士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到底要幹什麼啊!我會被處分的!……莫談政治,是你教我的吧!”
“求求你!”他幾乎都要流淚了,佔士沉默了。
“求你了,佔士!”他繼續苦苦地哀求著。
佔士看著他,臉色沉得可怕:“子善,你給我放明白些。他不是你大哥,你不用這樣。”
他楞住了,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佔士拍著他的肩:“子善,你的心病我明白得很。可這麼些年了,你還想什麼?你大哥就該死!你只不過叫他早死了些日子!”
他拼命的搖頭,他當然知道,不是為了這個緣故。
佔士瞪著他,發青的眼珠子幾乎要暴出眼眶一樣,子善咬著牙,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過了很久,佔士用力地把頭上的帽子扯下來,狠狠地砸在地上,兇巴巴地對他吼著:“老子興許要吃回槍子兒,你曉得勿?”
他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可還是什麼都沒說。
佔士終於讓步,扭過頭去滿是火氣地對他說道:“人你帶走,不過我的弟兄要替你放放哨!而且明天早上必須帶回來,有什麼話你就趕快說吧!!”
他想要說些什麼感謝的話,可佔士根本不看他,只是叉著腰站在窗戶前面,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在佔士背後深深地吸著氣,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轉身要走的時候,佔士卻突然叫住了他:“記得那個日本女人麼?……她是中國人,是□□日本支部的,現在也在我們手裡。”
他一怔,卻沒有回頭。
他心裡想起那天永澤對他感慨的樣子:“那個是美惠子的母親,真是想不到,那麼年輕……”
原來他早就認識她……
他回到了家裡。
帶著永澤,身後還跟個兩個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