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帶著瑞珠來到城東一處僻靜的小院。
她看著站在房中滿頭白發的婦人,仔細辨認,方道,“你,是阿黍?”
“夫人,是我!”阿黍跪在地上,仰起頭。
“你先起來,”洛夫人驚疑地望著她,“阿黍,你這些年去了哪裡?如何,如何這般蒼老了?”
她記得,阿黍當年在她身邊服侍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如今也就就三十多年紀。眼下,卻已經像是五十歲的老婦。
阿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當年奴婢離開廣陽後,去了南邊的一個小村子。這些年,奴婢時時記得往事,愧對夫人,自責不已。”
“什麼往事?”
“奴婢已經快要死了,不想這件事情跟著埋到棺材裡面去。所以,就來了京城,想要再見夫人一面。”
洛夫人心跳得很快,她深吸一口氣,坐下來,“你說吧。”
“夫人,是奴婢對不起您!”阿黍哭道,“小公子沒有死。當年您生産的時候,太子妃早已經收買了穩婆和侍婢,等您生下小公子,就拿剛死去的嬰孩替代。奴婢鬼迷心竅,聽信了太子妃的話,把小公子抱走。”
“什麼?”洛夫人如聞驚雷,站起來急切地問道,“我的孩子,你送到哪裡去了?”
“太子妃派人接走了孩子。我也沒有再見過他。”阿黍道,“後來太子妃藉口整頓東宮,我們這一批宮女被遣走了好幾個。您還記得,常宮人在您之前也生下來一個兒子。”
“定郡王穆峻?”
“是。奴婢後來從宋姑姑那裡打探道,常宮人生下的原本是個女兒,並且,當天晚上就夭折了。所以,奴婢想,太子妃是不是把您的孩子,送去冒充了常宮人所出的兒子。”
洛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有何證據?”
“夫人,奴婢記得,那孩子出生的時候,左手臂上有一道山川形狀的胎記?”阿黍道,“如果定郡王身上也有這個胎記,那就錯不了了!奴婢見過皇莊裡的賀嬤嬤,她已經證實了此事!”
她繼續道,“奴婢回去幾年以後,才聽說太子府出了事,只剩下了常宮人所出的定郡王。奴婢託人打探,卻不知道您去了哪裡,前些年遇到舊人,聽說您進了侯府,本想早日回來,卻又不敢面對您,如今……”
她繼續說的什麼,洛夫人已經聽不到了。
二十年了,她記掛著她的孩子已經二十年,卻不知道,原來他還活在這世上。
她漸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當年,她感激太子之恩,以身相許,又不願入宮。太子於是給她置了城郊的莊子,又經常偷偷跑出來私會。太子妃雖然賢惠,卻不滿洛繁有損太子名聲,幾次勸說太子把她接入宮中,太子都沒有同意。
她那時年輕,不知天高地厚,對於太子妃私下過來的勸說,也不當回事。
懷有身孕之後,太子對她更加好。還藉著督查外務,常常一住就是幾天。
後來,生産時不順,孩子生下來就沒有呼吸,她傷心之下,更加不願入宮去。因為死去的孩子,她和太子幾番爭吵,最後斷絕了往來。
想不到,原來是太子妃安排的一出換子之戲。
“穆峻,竟是我的孩子?”洛夫人睜大眼睛,喃喃道。
穆峻獨自來到西山,祭拜生母。
天空飄起小雪,山風冷冷,草木枯黃。
自己的母親,不過是個普通的宮人,侍奉太子之後,懷上了身孕。可惜被太子厭棄,送到皇莊,又不幸在東宮事變中殞身。
當時東宮諸人,皆葬在一起,穆峻找不到常夫人的遺體,便替常夫人在西山立了個衣冠冢,時常過來拜祭。
“母親,出事的時候我救不了你,但是,我一定會讓你帶上太後的寶冠和印璽,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他望向東邊的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