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音又進入了一片白霧茫茫。
心裡驚異,難道又是一場大夢?她抬起手,卻覺得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看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彷彿只是神識在其中。
四周望去,驚奇的發現,在白霧中穿行的人,竟然是小舅舅穆景。難道自己是進入了小舅舅的夢中?
穆景扶著劍柄,謹慎的往前探路。
昨日在營帳中看書到了子時,有些疲勞,伏在案上便睡著了。一醒來,眼前全是一片白霧。難道這是敵人的詭計?但是四周都沒有己方的將士,也沒有見著敵情,正是詭怪。
穆景不敢懈怠,渾身肌肉緊繃,全神貫注,繼續往前走。
前面似乎有人影,身姿嫋嫋,長發飄起,衣袖翩飛,回眸凝望著他。竟是她?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鴻波。一聲輕笑,她又轉身離去。
穆景伸出手,想要喚住她,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他呆立在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走越遠。
穆景站在白霧之中,茫然不知所往。
忽然,眼前一片出現火海,火焰騰空而起,裡面傳來悽厲的呼號聲。安王府的牌匾被打落在地上,黑底金字,百年楠木做的牌匾,也已經著了火。
他大驚失色,這是安王府嗎?當下急奔而去。
穆景想起自己當日貪圖立功,主動請纓,去追逐北戎王子的蹤跡。後來雖然立了小功,但對安王府的事情毫不知情,回京後才知道發生了何事。每每想起來,都悔恨不能當時留在京城,救援王府。他目眥欲裂,不管是真是假,撲進了火裡。
顧音驚聲叫起來,“小舅舅,不要!”
眼前場景卻又是一轉。
穆景騎在馬上,環顧四周。遙望無際的大草原,大風吹起,還有幾分寒意。後面跟著十餘人馬,跟在他後面的正是以前的下屬王宵。
他心驚不已,這是中了敵人的幻術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報......”前面遠遠的跑來了一騎,到了近前,那小兵稟報道,“穆將軍,前方三十裡,有人馬駐紮過的痕跡。”
穆景勒住馬,停下來。讓小兵歸隊,揚手示意王霄跟上來,兩人往前走了幾丈。
“今天是什麼日子?”
王霄有些莫名,“將軍?四月十五?”
“我們是不是在這草原上行走了六日了?”穆景算了下,如果是光啟三十二年的春天,那便是正在草原上追蹤北戎王子的事情了。
王霄點頭,“正是。”
穆景記得很清楚,這一年發生的事情鐫刻在他心裡,永遠不能忘記。
四月十五,他們發現了北戎王子的行蹤。
穆景又帶了一百人擴大查詢,過了幾日,往西一百裡發現了痕跡。他們趕到烏拉山下的拉姆族,抓到了王子身邊信重的北戎西王爺,可惜王子已經往烏拉山背面走了。穆景讓人把幾個俘虜壓回去,自己帶了人繼續翻山去追尋,半個月後找到了北戎王子。
但是當時北戎王子身邊又增加了上百人的隊伍,穆景以一百人之力抗擊對方兩百人,雙方各有傷亡,北戎王子得以逃脫。穆景搜到了他們留下來的信件物品,帶回去也是立了一功。
回到守地,已經是五月二十。這時候才知道光啟帝駕崩、嘉祐帝即位、安王府滅亡一連串的訊息。穆景瘋了一樣趕回廣陽。
到了六月初一,進了廣陽,看到安王府一片大火燒過的廢墟,他跌下馬來,暈倒在地。安王府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盡遭屠戮,無一人倖存。
醒來以後,又聞到噩耗,榮陽小産,危在旦夕。他又趕到顧家,卻只來得及見到榮陽最後一面。榮陽囑託他好好照看顧音,他含淚答應,燕夫人在一旁也是雙目垂淚。
經過這番打擊,穆景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辭去了軍中的職務,在家守孝。
穆景一方面悔恨三年不曾回京探望,不能守在王府護衛其安全,另一方面也沒什麼面目接受安王府的遺饋,嘉祐帝本來憐惜安王府的慘事,想要賜封他爵位,他堅持拒了。
後來過了三年,穆景又回了北地,英勇善戰,殺敵奮不顧身,得了虎威將軍的封位。再往後幾年,轉戰各地,嘉祐帝甚為信重。
穆景定了定神,帶人趕到三十裡外的痕跡處勘查。然後令小隊稍作休整。
穆景與王霄商議一番以後,定下路線。命傳令兵趕回營地,帶三百人的隊伍支援。三日後直接趕到拉姆族的營地,抓住了西王爺,傷了北戎王子一臂,卻仍然被北戎王子逃脫了。穆峻也沒有太過意外,這個託赫王子,後來便是繼位的北戎大王,看來命數還在。
拔營回程的時候,看到王霄懷疑的神情,穆景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王霄與他素來肝膽相照,以後定會理解他的。
花最短的時間趕回營地,已經是四月二十二,他向容老將軍告假後快馬回京。
不能言明未來可能之事。無法調動軍中的將士,孤身一人恐怕救援不了安王府。他只能向容將軍借了一道手諭,從京畿附近的守軍裡面借調一百人。
堪堪在五月初六的傍晚趕回了京城。京城已經戒嚴,城門緊閉。
穆景心急如焚。抓出一個白發老頭兒,冒充是看病的神醫。言明是從附近州府緊急請來的神醫,派人護送,方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