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謙無奈,便騎馬在旁邊走著。顧音摟著榮陽的手臂,依靠在馬車靠枕上。榮陽嘴角帶笑,輕撫著她的發髻。
顧音在袖子底下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點疼。為什麼還沒有從夢中醒來?
看著母親和樂的樣子,她突然想,如果這不是夢,一切是不是都還來得及?後來的禍事是不是可以避開?就算這只是一個夢,也要盡力試試能否救回娘和外祖家。
這兩個月來,顧音從一個瘋丫頭沉靜了下來,榮陽郡主還在疑惑,倒是外祖母安王妃笑著道,“阿音大了,開始有淑女的風範啦。”作勢要把顧音留在身邊開始學女紅。顧音嚇得趕緊跑回自己家。
周延倒是來找過她幾次,顧音自認為到底是個大人了,不願陪他做些孩童的遊戲,他便嫌棄無趣,吵鬧幾番,見顧音不理他,又到外面繼續調皮搗蛋去了。
顧音攤開小書桌上的碧紋紙,紙上畫了些東西,是顧音記下來的字。
這些字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孩子的鬼畫符。有一日不小心讓父親見著了,顧謙頗為震驚,明明乖女兒的字已經能入眼,怎麼又寫成這般?顧音當時小臉一擺,道,“我在學畫畫呢!”顧謙哭笑不得,隨她去了。
她把自己原來想出的幾個法子塗塗抹抹,現在該怎麼辦呢?能直接告訴外祖父和舅舅嗎?或者,假託神鬼之說?又或者,先離開京城?
這年五月初四,光啟帝在皇家獵場落馬重傷。
傍晚時候,在皇覺寺的安王妃和榮陽等人也得到了訊息。
“恐怕是危在旦夕。”帶來訊息的安王世子神色沉重, “獵場有蛇,皇伯父的坐騎受驚,皇伯父落馬,摔著了腿,之後滾到山石旁邊,撞傷頭部。”
他看了眼顧音,小小孩童似乎受到驚嚇,不知道如何言語。便放軟聲音道,“我和父王陪著在附近。本來想勸皇伯父在校場賞武,但皇伯父興致勃勃,不肯歇息。獵場和馬匹都有專人檢查過,並無什麼異常。誰知......”
顧音心驚,事情似乎又回到了老路上。她以前雖然不記得幼時諸事,但卻牢牢記得,這件大事是發生在光啟三十二年的五月初四,安王府大難是在五月初六。
幾日前,顧音說在家裡待著煩悶了,要跟母親上山去拜佛祖,保佑小弟弟平安出生,攛掇著榮陽到皇覺寺進香。
皇覺寺是皇家寺院,坐落在京城郊外的回龍山。回龍山不高,山勢也平緩,榮陽出行方便,正好也想出來走走,便同意了。
“娘,您能不能讓外祖母和舅舅來看我?”顧音在榮陽懷裡撒嬌,“我好久沒見外祖母和舅舅了。”
於是把外祖一家也搬來了。安王妃和世子妃打算陪著榮陽在山上靜養幾天,安王爺和世子住了一晚就下山了,他們還要去陪光啟帝到皇家獵場。
下山之前,顧音拉住了外祖和舅舅,假借佛祖託夢,將宮變之事和盤托出。
外祖和舅舅驚疑不定,顧音只得央求外祖能幫忙阻止光啟帝落馬之事,萬一出事,離開京城或者守在皇帝身邊,不要困在安王府內。
當時的具體情況,顧音並不清楚,只知道光啟帝落馬重傷之後,五皇子便控制住了京城,安王府被右相一派趁機加害,之後三皇子奪回京城,繼位為帝,而五皇子以謀反罪被誅。其中細節,不管是年幼的顧音,還是之後閨中長大的顧音,都無從得知,只能將結果告知外祖,希望能避開此難。
誰知,還是傳來這樣的訊息,難道事情不能改變嗎?一切又要回到從前?顧音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
出事後,安王和世子隨帝駕回京,路上經過皇覺寺,安王讓世子過來看顧女眷,自己隨帝駕進了京城。
世子把帶來的手下分了一部分在山下守衛,另一部分守在皇覺寺外。皇覺寺裡還有慶王府上的幾個女眷,以及在寺裡清修的先太子家眷。世子派人去通告了訊息,囑咐各家不要外出。
榮陽憂心忡忡,“出了這等大事,父王在宮裡留著,恐怕不妥。”
安王妃道,“你父王那脾性,暫時伴在皇上身邊也好。”
世子安慰過驚慌的眾人,讓世子妃帶著榮陽去內室歇息。轉頭見顧音還坐在那兒不肯動,示意其跟過去。
顧音無奈,只好跟著母親進去,只希望情勢已經變化,安王府眾人大部分都在皇覺寺,不至於出什麼亂子,外祖父跟著光啟帝回京,也不會直面亂兵。
世子屏退眾人,轉身詢問母親,“母妃,現在京中恐怕已經戒嚴了。如今,萬一......”他壓低聲音,道,“皇伯父大行,安王府待如何處之?”
安王妃閉目,轉動手上的佛珠,道,“你父王如何說?”
“回京路上不敢談話,去獵場之前倒是跟父王提過三皇子和五皇子之事。父王說萬一出事,讓我回來跟母親商議。”世子望著跳動的燭火,稍稍平靜下來。
父王雖然脾氣有些暴躁,但在皇伯父面前一向說得上話,朝堂之事不插手,安王府在京城聲譽一直不錯。母妃外柔內剛,處事英明果敢,父王一向很敬重。只可惜,五皇子和張相之事。他想到顧音說過的夢,心又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