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覺寺。
禪院外重兵把守,戒備森嚴。
禪房內,一年輕男子端坐在中間的蒲團上。他接過布包,開啟來,露出一面銅鏡。
小沙彌低著頭,輕聲道,“這是夫人託人送過來的,說是蒙故人所贈,物歸原主。”
“你退下吧。”
“是。”小沙彌躬身離去。
他輕輕撫過銅鏡背面古樸的花紋,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七星玉石鑲嵌其中,光芒隱隱流動。
耳畔傳來鐘鼓之聲,他站起身來,往窗外望去。從皇宮方向傳來連續鐘鳴。
一敗至此,終究無力迴天。他自嘲一笑。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啊。
鮮血淌過,銅鏡閃耀之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嘉祐九年,初夏,午後。
距武樂城外三十裡,顧家別院。
別院在玉嵐山腳下,面積不大,因有些年頭沒有修繕,顯得有些破敗。
迴廊不過粗粗打掃了一番,庭內雜草尚未除盡,幾朵紫雲英間在其中,微微搖擺。
午後的天氣有些熱,兩個粗使婆子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幹著活,在陰涼下歇一歇,邊碎嘴說些話頭。
朝向西邊小廚房的那婆子見前面走來個綠裙小娘子,也不以為意,繼續懶散著做些活計。
冬兒臉上有細細的汗珠,裙擺上沾了些炭火的黑色,雙手清洗的很幹淨。經過那婆子,並不停歇,繼續往廂房走去。步伐雖然急,手上的木託盤和藥碗卻是穩穩當當的。
她伸手輕輕推開房門,繞過屏風,看到床前的小丫頭正坐著慢慢打扇子,心下稍微一鬆。把託盤放在桌上,示意小丫頭走到屏風旁,低聲問道,“青柳,姑娘有沒有醒來過?可曾有人進來?”
青柳搖搖頭,“冬兒姐,姑娘一直沒有醒。沒有人進來過。我聽到耳房裡嚴嬤嬤和綠荷姐姐像是在收拾東西。”
青柳十來歲,雖然年幼,平素倒是機靈。這幾日來冬兒總是親自去廚房熬藥,不敢假他人之手,便囑咐小丫頭青柳守在床前,看著姑娘。
冬兒皺眉,低聲道,“她們走了也清淨,不用理會。”坐到床側,輕聲喚著,“姑娘,姑娘,吃藥了。”
床上躺著的女子蓋著薄薄的錦被,臉色有些蒼白,青絲垂在枕邊,幾縷發絲貼在額上,眉心時有微蹙,顯見病中睡的並不是很安穩。雖然病容憔悴,卻也不損其清麗貌美,正是武樂城裡顧家的嫡出大姑娘顧音。
冬兒扶起顧音靠坐在枕邊,臉微微斜朝外,拿起小湯匙,仔細的給她喂著藥湯。顧音雖未醒來,幸好還是能有意識地吞嚥下藥湯。
喂完藥,冬兒用帕子輕輕拭去顧音唇邊的湯液,又讓青柳端來銅盆,拿巾子淨過臉,再將她扶下來躺好。碗匙讓青柳拿去廚房清洗,自己坐在床邊,輕輕打起扇子,尋思著小卓哥一早進了城,不知道什麼時辰才能回來。
迴廊旁的兩個婆子正在嘮叨,“屋裡那位是不是不成了?”
“恐怕是撐不了多久嘍,聽說自前兒送過來,一直沒醒。”
“嘖嘖,這麼金貴的人兒,到頭來也是......”
“在府裡就不是得寵的,夫人都有了兒子,老爺的眼裡素來只有二姑娘和小公子。本來就被退了婚,前些日子又出了那種事,老爺的顏面都丟盡了。嚴嬤嬤說,如果不是生了病,恐怕是要被送去……”
青柳端著託盤經過迴廊,聽到了忍不住啐道,“你們混說些什麼呢!眼裡還有沒有主子?別以為在別院就沒人管你們!”
“你這小賤蹄子,嘴欠!”那婆子揮舞著胳膊,作勢要打,青柳飛快的溜走了。
“我說荊婆子,你也別跟這小丫頭鬥嘴了。府裡的事情,跟我們沒甚關系,我們不過是在這別院裡守守門,幹幹活也就罷了。”另一個婆子道。
“府裡咱去不了,享不了富貴,這破別院,來了也別擺什麼主子架子!”那婆子悻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