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時圍場行宮中準備了各種吃食,並且送到各個殿中。這圍獵場內雖是打獵的好地方可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宮妃隨行大多都是沾了這避暑的光,入眼皆是綠色,還有各種的應季植株,滿滿都是綠蔭。
只是今年不知是怎的了,這行宮內也算不上是涼爽,甚至還有幾分燥熱之感,而蟬鳴聲使之更甚幾分。梁青雀雖在碧汀閣內放置了幾塊冰塊,可是也解決不了太大的問題。她心下煩躁,不願意用飯,只動了幾口南瓜粥,只這南瓜粥還是要在小窗下頭好生晾涼的。
躺在貴妃椅上,叔良和周善二人替梁青雀搖著扇兒,不多時候那姑娘便睡了過去,只道是天氣炎熱,與其這麼幹坐著熱的厲害還不如睡了過去,倒也不覺得有多熱了,長長的發絲有那麼幾根調皮的粘在出了汗的粉頰上。這一躺便到了晚間時候。
太陽勢頭減弱,晚涼風拂來,與王城內相比下,還是這圍場行宮涼快兒些。梁青雀是被叔良搖晃醒的,她向來如此,常人在冬日裡身子懶怠不願動彈,她卻在夏日裡嗜睡。她伸出肉乎乎的嫩白小手揉了揉模糊的雙眼,桃花眼尾此時氤氳著些淺粉色、濕漉漉的惹人憐愛。
她身上的騎裝沒有褪下,本想著就在這榻上歇著可不想竟然是睡著了的,她動了動小腳兒,這時才覺得穿著騎裝雖美可是繃著她平坦的小腹到底是難受極了。這身騎裝的新鮮勁兒一過,她再沒了興致。
叔良向來周到,知道這位小祖宗醒過來後定要再折騰一番,不是要漱口就是要吃點兒什麼,還沒到晚宴時候,她提前了半個時辰將梁青雀搖醒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梁青雀睜著一雙算不上清醒,帶著朦朧的大眼兒道:“給本宮換身衣服來,這身本宮不願穿了。”
她向來是極其任性的,說一不二的性子和杜氏又有那麼幾分相像。叔良暗自竊喜,幸虧在行李當中備下了幾套常服,還是梁青雀慣愛穿的那幾件。她小跑到古錢紋大紅木衣櫃前,將那幾套常服都取了出來。
梁青雀看著叔良的身影直發呆,身側的周善還在那兒搖著扇子,時不時的揩一揩額角上的汗珠兒,不敢有半分偷懶。在伺候服侍梁青雀這件事兒上,她向來都是認認真真的做,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梁青雀一挑黛眉,看著叔良抱著的那一疊常服,忽地想起自己在那紅木箱裡塞著的都是騎裝,沒記得她帶了常服過來的。叔良看出梁青雀略微的疑惑,看著她嘟起的粉唇,不禁抿唇笑了起來,“公主,奴婢怕是您不願著騎裝,便兩樣兒都備下了,這些都是公主慣愛穿的花樣子。”
梁青雀這才緩過神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著叔良向她走近並且將那些個華服平鋪在小榻的空餘地方。梁青雀看見這些都是自己喜歡極了的,伸出細白的小手兒在衣裳上頭劃拉了幾下,這才定下就是要穿那件藕色繡海棠花紋帶盤扣的上衣,下身搭著一條月華裙,認真看起來,這是那日她第一次見著季元容時穿著的衣裳。
她自那一次後就將這套衣裳放在了衣櫃的最裡頭,雖是最喜歡的可是再也沒有穿過,似是怕將那衣裳穿壞了一樣。她眨著眼兒,一雙嫩白的小腳兒伸出來,周善連將白色羅襪替梁青雀穿好,又替她穿上了一雙藕荷色的繡鞋。
她摸了摸頭上的玉冠,覺著不妥,抬起眼睛看了叔良和周善一眼,然後又耷拉下了小腦袋,小聲道:“本宮,本宮沒帶其餘的釵子和首飾來吧,但是……但是本宮沒有的話,會被眾臣笑話的。”
叔良下意識地一拍腦門兒,這又犯了難,竟是忘記了這麼件事兒,梁青雀本還帶著一點兒希望看著叔良,但是看著叔良這麼動作,她瞬間蔫兒了下來,只能自己站起身來,將玉冠取下道:“本宮更不能帶著玉冠,不倫不類的,還不若不帶,就這麼披散著吧。”
她又怕叔良和周善過分自責便扯出抹笑道:“本宮自己任性不懂事,又不怪你們,左右本宮天生麗質的模樣兒,怎麼樣都好看。”說著她眉一挑,長發散落,唇角的弧度若有若無,不知是哪兒來的小妖精,直叫叔良和周善看痴了眼兒。
再一看天色,也快到時辰了,便匆匆地出了碧汀閣,但見梁青雀大片的臉頰被青絲遮住,朦朧間從側面只能看見美人兒卷翹濃密的睫毛,和一點兒白玉般的肌膚。現下叔良和周善手中正各提著一盞木製宮燈,在昏暗的光芒下,頗有燈下看美人兒的意味。
只是三人只顧著腳步匆匆,沒有顧及到身後是否有人跟著。季元容走在她們的身後,身旁跟著一名小廝,只是這一回季元容的古琴並沒有在他自己懷裡放著,而是放在小廝的懷裡,自個兒手中執著一把白鶴楠木摺扇,可也不見他展開來扇些涼風兒。
他在梁青雀的身後,微眯鳳眸看著梁青雀長發披散著,遮住那小巧而又窈窕的身形,可是半掩半露才是最要命的風情,他看見梁青雀每走一步腰臀款擺,誘人至極。他眸色漸暗,舔了舔薄唇,嫣紅色的薄唇顯得更加的水潤。
晨間出發時見姑娘著一身騎裝,他覺得不妥,身體線條太明顯了些。此時姑娘不穿騎裝著常服,他又覺得這姑娘定是生來迷惑人的,長發披在肩上,更加惹人憐愛。他有些不耐煩,也不知是叫熱的還是怎的了。清心寡慾這麼些年,這麼強的佔有慾還是頭一次。
他今日著一身靛藍色圓領錦袍,上有白鶴紋,長發破天荒地綰了起來,冠白玉冠。長眉入鬢,紅唇與白膚相得益彰、尤為俊美。他一挑長眉,快走了幾步,也不管那身後的小廝,走上前去。
夜裡,冷不丁兒的從你的身後走出那麼個人來,梁青雀叫嚇了一跳,差點兒尖叫出來,但見男人冷靜至極,還行了一禮道:“奴才見過公主,殿下萬福。”
她眉心一跳,粉唇嘟起,就停在那處不再往前走,轉過身來仰著頭看著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指來戳在季元容的胸上道:“怎麼,季琴師的病好了?”
她面含笑意,眸中含水,似是極好說話的模樣。只是這在場的幾人之中只有他們二人知道這之間的意思。季元容低著頭看了看梁青雀戳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手兒,神色如常道:“託公主殿下的福,奴才已經好了許多。”
梁青雀本想著要斜睨他一眼,然後驕傲的走開。但是當她真正想要這麼做的時候,卻偏離了她的航向。她的的確確的斜睨了他一眼,不過小姑娘面上嬌羞,水眸一眨,哪裡是發脾氣的模樣?
她似是被自己的這副模樣氣惱了,一跺腳,真格的不再理季元容,覺得自己的面子都丟了個一幹二淨,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當她踏進昭華殿的那一瞬間,就代表著她先低了頭,還談何面子不面子呢?
只是她轉過身去還沒走幾步,就覺得一隻有力的手把住了她細嫩的胳膊。她氣得直跳腳,如此掐著她的胳膊,一定會出青的。她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看了季元容一眼,但是在季元容眼裡卻是含嬌帶嗔的。
身側的叔良和周善剛想要上前阻止季元容,可是莫名的被這個男人淩厲的目光給嚇退了腳步。季元容低垂眉眼,竟有幾分溫柔的姿態,他一手把這梁青雀的胳膊,一手從自己垂至自己腳踝處的錦袍上狠狠地撕下一個細長的布條。
梁青雀身子微顫,只覺得這男人不過是個琴師罷了,手臂上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這又不是普通的碎布而是素錦。她不敢動作,身子微微發抖,男人將她松開,卻不妨礙他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亂動。
她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上前一步,她別開臉不去看他,惹得長發甩動。她忽地感覺到頸上一涼,是長發被掀起的感覺,但她並沒有回頭,倒想看看這個男人要鬧出什麼么蛾子來。一側的叔良和周善本想上前阻止,但是這一次沒叫季元容嚇回去,倒是叫梁青雀唬住了。
他修長帶著涼意的手指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細嫩的後頸,惹得她起了層雞皮疙瘩,她聽見男人低沉的輕笑聲音,更羞得厲害。面頰粉紅的模樣,可是季元容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只是用那靛藍色的布條將梁青雀的長發紮了起來。
梁青雀頓時覺得燥熱似乎少了不少,她轉過頭來看著季元容,翕動檀唇最終說道:“季琴師好手藝,本宮趕去赴宴,就不同季琴師多說了。”
她扭過頭去,將那嬌羞粉嫩的面頰藏在這深沉的夜色之中。周善和叔良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道自家公主還是不懂事的,別看平日裡話本子看了不少,可是那僅有的幾頁旖旎風光,無一不被大公子給撕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