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十九郎一哼,自去案後坐下,自顧自翹起二郎腿,一邊問他:“你這廢人入我府來,所為何事?”
“沒想到你這紈絝也有大用。”蘇繁見是他,也不侷促了,開門見山直接道:“我小叔讓我來,正是為新君繼位之事。”
黎十九郎大笑,神色頗有嘲諷之意:“新君?是哪一位?我怎不知?”
蘇繁正色道:“七殿下天性愷悌,宜為帝。”
黎十九郎一怔,蘇繁繼續道:“還要請黎大人好好斟酌。”
他喃喃道:“這,我拿不定注意。”
一國新君,就這麼定下了?
前愁舊怨呢?
蘇繁聽他說話,焦急道:“哪裡是讓你這紈絝拿主意!”那話中“黎大人”分明不是指他。
黎十九郎尚轉不過彎:“這樣事關重大的一句話,就讓你這廢人來傳?那廝怎不親自前來?”
就算算定大皇子會讓賢,冊立新君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是應該兩個人坐下來,喝一壺茶,再在宗親之間仔細挑選嗎?
那廝以為自己一句話,姐姐就會真的聽從嗎?
狂妄!自大!
蘇繁如他一般,也是百般不得其解,最後只道:“小叔他說,她懂得。”
黎十九郎忍不住跳腳,這兩人,這兩人!做事情像打啞語,弄得誰也不明白。
黎十九郎匆匆往後院去,琅嬛正好換了衣服出來,見他行事倉促,不由蹙眉,訓誡道:“君子之風何在?”
黎十九郎訥訥停住腳,但見她換了服飾,這又是大晚上的,不由驚奇:“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琅嬛神色鬱郁,瑤草替她道:“大殿下宣見。”
黎十九郎“啊”一聲:“這樣快?”
這樣快,大皇子就做好了抉擇?
琅嬛不理會,另問他:“剛剛在書房都說了些什麼?”
黎十九郎如實回答,琅嬛輕輕“哦”了一聲,也不再言語,攜瑤草直往大皇子府邸去。
瑤草在途中問她:“小姐早知來人不是蘇大人,所以不見嗎?”
琅嬛搖頭,坦然道:“不知。但我知他意。”
她深深呼一口氣,轉頭吩咐瑤草:“去信告訴郭大人——”
她看向前方,眼中酸澀,聲音也帶著難言的苦楚,但在夜風中卻清晰:
“黎家將與蘇家攜手,共擁七殿下為新君。”
☆、感庭秋
夜深, 大皇子府邸前仍點著燈。
琅嬛受人引進, 直往前院書房去。她略垂了頭攏袖向前走,忽然一道輕香傳來, 她不由緩了緩步子,隨香側頭去看一旁的轉廊。
庭院深深,簾幕重重,她一眼看見廊下有人。
廊下人見她看過去,斂衽向她一禮:“黎大人。”
燈不及掛在廊前簷角, 琅嬛看不清那人是誰。但想來敢在皇子府邸前院似閑庭信步的女子,除了那位的身份,也沒旁人了。她故而恭敬回禮,口中連稱:“夫人此禮,萬不敢當。”
那夫人轉步出廊,庭下燈盞照亮她容顏,正裝之下是端莊溫婉的模樣,與她行事無二般。她當先握住琅嬛的雙腕, 託她起來,笑語溫柔:“不須多禮,請起。”
琅嬛應喏,那夫人又執起她手,望向她適才所看之處,唇邊含笑道:“是木樨開了呢。”
琅嬛聞言亦抬眼看過去。可是夜濃月疏,縱使再加上兩三點燈燭,又哪裡能瞧得清它的好顏色呢?但她明白她的意思。
她垂睫, 應諾:“何須淺碧輕紅色。”
夫人笑接下句:“自是花中第一流。”
領路的小僕出聲打擾她們:“夫人,殿下還在書房等著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