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見半天撬不開他的嘴,只好放棄,讓他退下。臨了,還是明示一句:“你年紀已不小,身邊該添個人照顧了。”
東平王唯唯,行禮退了出去。
回到府中,管家親自來問他:“王爺,那事情該如何處理?”
他說的是昨日一個眼生人送信到府前的事情。他是心腹之人,當然清楚來信的是誰。但就是清楚,才越發不敢去猜自家王爺的心思。他揣著小心道:“那人還未走,看樣子是要等王爺回信。”
東平王從袖中取出那封信,展開再看一遍。信上筆跡清冽,語氣亦清冽,絲毫沒有落難的惶然。他唇角抿起一絲笑,若真是個男兒郎該多好!可她偏偏是女嬌娘,一著錯,前半生辛苦當真就要付諸流水?真難為她!但他搖頭道:“眼下時局不穩,邊境又戰火連綿。她被發落邊疆,遠在千裡之外,本王的手伸不到那麼遠,也著實分不開神來。”
管家瞭然,她這樣的欺瞞,任誰也受不了。不在落難之時去奚落,已是風度了。
管家躬身,就要領命退下,卻又聽得他淡淡道:“不能全力幫她解困,但總要試試去替她解憂。”
管家一愣,他的吩咐已經下來了:“派人去邾都,她既然能求助於我,必然還有留有後手。趁著蘇卷冰不在京,去攪一攪那鍋水,讓她的人能趁亂做些什麼。”
卻說琅嬛一行人這日日落恰好落腳在山下,她安頓好父母之後,照例遣了瑤草去問行程安排,知道大概明日就要乘船去渡河了。官員提到了河名,她也記得邊荒之地是有這麼一條河流,因附近少雨,又少溪流,這唯一的河就被當地人稱為救命河,關繫著兩地民生。
她只是路過,沒有多的心思也沒有辦法去想這河流,只好放下,先在心中默默估算時間。如今看來,待明日過了河,再往西走百裡,就到地方了。
她莫名覺得恍然若失,卻笑自己,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可失去的?
白蘋見她眉間顯出疲色,便道:“小姐,天色晚了,先休息吧。”
她搖頭,掀簾看車外。一片漆黑,除了零星幾點柴火,什麼也看不見——也沒什麼好看的。她忽然嘆氣道:“真有些累。”
白蘋勸道:“既然累了,就別再強撐著。明日過河,興許一早就得起來,今夜小姐就不要再熬了,夫人常說,萬事到跟前了自然有解決的法子。”
琅嬛笑:“娘這樣的人,只看當下,最是樂觀。可我卻學不來,總愛操著那份閑心。”說這話,她卻不禁有些恍惚,其實也不是她學不來,她小時候可不就是那樣的性子?府宅雖小,卻困不住她。可如今她走天下三千裡,卻脫不得此身。只怪歲月無情刀刻,改得不止是容顏,還有性子。
她心中蹦出一個念頭。或許蘇卷冰此行陪同,不止是為了護她安全,他想必還揣著放她自由的心思。
他是有這個能耐的。天下之大,除了朝堂,任她遊走。
他也許在等她開口,可她卻始終不發一言。
她是從始至終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因為她一步不退,就算死,也一步不能退。
白蘋在旁道:“小姐近日來太勞神了,今日一定要早些休息。”不顧她說話,先彎腰幫她鋪好被墊。
琅嬛無奈,道:“好好好,聽你的。”
白蘋鋪完後,又掀簾出去,備好用具的進來伺候她洗漱。瑤草便在一旁陪著她閑話,又為她開解道:“小姐要是累了,不如將手頭不要緊的事情先擱下,千萬別累出病來。”
她笑:“你們今日都怎麼了?她也勸我,你也勸我,倒像我是不聽話的孩子,盡知道胡鬧。”
白蘋聽見,接嘴道:“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心緒不寧,好像是有什麼壞事情要發生了。”說到這裡,倏忽閉了嘴,知道自己說了不吉利的話。
琅嬛沒在意,只搖頭笑:“我累了,你們也累了。”她撩簾向外看了一眼,很快又放下,若有所指道:“看來是時候都該歇一歇了。”
她慢慢安靜下來,由著白蘋伺候洗漱。
洗漱後,白蘋與瑤草告辭退出。白蘋打簾先出去,瑤草落在後面,落下簾子的時候她往裡看了看,琅嬛正好看過來,目光定定看向她,沒有說話。
瑤草心中一凜,猶豫再三,終是欲言又止。她聽見外間白蘋在喚,忽然之間回了神,忙垂了簾子,應聲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名出自姜夔《蔔運算元》
☆、再見無路
第二日卻不見一個好天氣。
當晚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一直到早間, 雨勢仍不見停。但說大也算不上,只是極盡纏綿之意, 飄飄灑灑、紛紛揚揚,直落進人眼中。
白蘋玩笑說,這雨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期期艾艾的,不夠痛快。
瑤草笑她:“是你自己情竇初開了吧。”
琅嬛聽見, 也打趣她:“說吧,看上哪家的少年郎了?我替你做主。”
白蘋羞紅了臉,什麼話也說不出,匆匆就避開了去。
琅嬛看她落敗而去,笑與瑤草說:“看來她喜歡痛快的人。你呢?”
瑤草性子大方些,絲毫不拘束,直言道:“婢子倒情願找一個溫柔的人,布衣粗飯, 共此一生。”說完,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