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道謝接過,剛喝一口,一個公公進來,請她往禦書房去:“黎大人,陛下召見。”
召見?黎未狐疑,與徐竟對視一眼,心下奇怪,這個時候?
她隨手放下茶杯,一邊起身,一邊留神問道:“公公可知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公公聞言,眼中一道異樣閃過,怕她看見,忙低了頭,口中只道:“小奴不知道,應是要緊的事,大人快去吧,別叫陛下等急。”
他那一瞬的異樣被黎未眼尖看見,更何況知道他似乎是二皇子那邊的人,心中頓時起了疑,面色卻不改,當下先應道:“好,有勞了。本官先去交代幾句話,隨後就去,請公公稍在此等候。”又與徐竟道,“徐大人,替本官陪公公吧。”
徐竟應下,她就轉身出屋,隨意找了一個面熟的官員,“陛下剛剛召見本官,不知所為何事,也不知幾時能回,閣內政務煩瑣,勞各位大人多擔當些。”仿似不經意側過身,目光瞥過內屋,那公公在往她這邊看,但見她似乎察覺,趕緊垂了首,攏袖踱步往屋中去了。
如此不尋常?連她與誰人交代都要注意?
黎未心中一凜,大概猜到所為何事,心中飛快盤算的同時,也不由隱隱鬆口氣,還是要來了嗎?她手心漸漸出了汗,不知是緊張還是驚怕的,只聽耳邊那位官員回她:“黎大人自去,下官曉得了。”
黎未點頭,狀作無意,隨口一提,嘆息道:“今日幼妹離京,不知此刻是否已經啟程。”
那位官員聞言,忙獻殷勤道:“大人有事耽誤不得,不如派人出宮去看看?”
“來不及,陛下召得急,本官這就要去了。”
“大人只管去見陛下,下官替您吩咐下去。”
黎未舒展開雙眉,道了聲謝,目光掃過內屋,暫時不見那公公的人影,便伸袖過去,將從不離身的雙玉環交到那官員手上,道:“我從來極疼這個幼妹,此次她離京,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請大人務必將這雙玉環交給她,她眼饞此物已久,也算做個念想吧。”她還想再隱晦交代些話,卻不行了,那公公已經走出內屋,一疊聲催她:“黎大人,可不能再耽擱,讓陛下久等了。”
黎未點頭,揮手讓那官員下去,轉頭與公公道:“那就走吧。”
徐竟隨那公公一起出來,也道:“下官隨大人一起去。”目光與她一觸,隱隱有擔憂與困惑。
他也瞧出不妥來了。
黎未沉默片刻,點頭道:“陛下既沒明言,徐大人同去也可。”遲早要牽扯到他,不如讓他親眼目睹到。
那公公也不反對,只催道:“兩位大人快些吧。”說著話,加快了步子在前領路。
徐竟皺眉,惱他不知禮數,正要出聲教訓,被黎未輕拉衣袖,側頭看,只見她朝他默默搖頭,終是忍了話,不出聲。
很快到了禦書房,公公道:“兩位大人請吧。”一側身,讓他們先進。
黎未肅顏,掀袍跨步進去。不知為何,今日禦書房內一扇窗未開,室內光線略顯暗沉,往日一派的金碧輝煌竟映成了暗金色,有什麼將要撕裂開來的感覺,惹得人心中不安起來。其間薰香沉沉,直沖她腦中,本就有些暈重的感覺,此時更厲害了。
黎未不叫人察覺的晃了晃頭,讓腦中清醒些,隨後當先走到內室,不及看清內有些什麼人,先跪下問安道:“陛下萬福金安。”徐竟隨她跪下,也拜道:“陛下萬福金安。”
上方是熟悉的聲音:“黎卿、徐卿平身。”
黎未掠袍起身,待站好,方看清是個什麼情況:陛下斜倚在龍椅之上,手中翻著一本書,因她進來,隨意擱在一旁了,常侍他的大公公低首攏手站在一側,一語不發。黎未垂目,見其下伺立的人果然是二皇子,心中一嘆,知道一定是因他挑撥,陛下才會突然發難。二皇子與她不對路,此時更是故意似的,似笑非笑向她望來,目光在她身上左右打轉,極其肆無忌憚。
黎未心中惱極,但不表現出來,一臉平靜的垂手問:“不知陛下召來微臣,所為何事?”
陛下下顎一揚,隱在暗處的一個小公公上前,將一件女子衣裳丟在她面前。陛下道:“黎卿,你可有什麼解釋?”
真是可笑,一件衣裳就要叫她自招嗎?
她看到衣裳的一瞬間反倒鬆了一口氣,這不是她的。她自七歲起,就再未著過女裝,哪兒會這麼不小心讓他們逮住。她原還以為是別的地方出的紕漏,來的路上還一直在思索應如何辯解,如何盡量爭取時間給宮外的人。原來不是別處的錯,不是就好,她放下心來。他們或許有十足的把握確定她的身份,但苦於沒有把柄,所以就捏造出來,先讓陛下生疑,但既然這樣,她盡可從容周旋。
她巋然不動,道:“陛下,臣不知這是何意。”
二皇子哼道:“黎未,你這裝腔作勢的本事可真是高!不知道?那孤來告訴你!你就是一個女人!你膽大包天,女扮男裝入科舉,進官場,禍亂朝綱,居心叵測!”
黎未平靜反問道:“誰說的?”
二皇子道:“坊間質疑。”
黎未輕笑出聲,面向陛下,雙手齊額,拜道:“陛下,但憑旁人質疑,就能說明臣是女子嗎?”說著,瞧了一眼腳下衣裳,不屑道,“一件不知誰的衣裳,就可對臣定罪?陛下若真要如此,臣無話可說!”
陛下瞧她這般鎮定,面上不禁顯出猶疑之色,心裡也有些不確定起來。二皇子見狀,忙道:“父皇,莫聽她巧言令色,是男是女,脫衣可知!”
徐竟一開始強忍著沒說話,此時再也忍不住了,憤然道:“二殿下慎言!豈可因一句市井流言折辱一方重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