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了他兩天,終於成功了!”洛英穿上藍邊白底斜襟細布氅衣,笑著對幫她盤發的織錦說。
“能不答應嗎?”織錦滿臉的笑容:“姑娘如今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皇上也命令太白金星摘了送下來!”
“可不是!”認秋嘻嘻哈哈,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避子湯也不喝了,還命駱正安變著法兒地補,姑娘問鼎椒房不在話下。”
問鼎椒房有什麼意思?他們商量的,是細水長流過安生日子,她想著,嘴角抿了起來。
行宮太監首領趙一飛輕手輕腳地來至門口,一個揖打到了地上,未說話,先笑,不敢打擾洛英,帶著太監特有的溫柔勁,只說:“認秋姑姑,借一步說話!”
認秋回來,嘴一努,道:“催了!說萬歲爺那邊只有兩個時辰的空閑,等不及了。”
洛英緊趕慢趕地出去,果然,車簾半掀著,穿著藍布長衫戴著黑色六合帽的他靠著車窗,心不在焉地看懷表。
“艾先生久等了!”洛英攀著車窗,仰頭欣賞這位風度翩翩的教書先生。
他放下懷表,對她上下打量,四月清晨,她一身簡樸裝束,極是清麗可人
“太太終於打扮齊整,上車吧。”艾先生含笑道。
車簾放下,她面對著他坐下,開口就是:“祝你生日快樂!”
晨起已數個時辰的康熙,耳朵裡沖塞著各種頌壽的諛詞,就數這句最悅耳,當然,也最與眾不同。
但是,他戴上了眼鏡,無動於衷地拿起身旁的書,邊翻到剛才等她時看的那一頁,邊說:“又是哪門子妖言?”
知道她哼哼著要唱出那首調門魔性的曲子來,如同昨晚在枕邊預演的那樣,他舉起書,立即制止:“罷了!”
“配上詞就不一樣了!”她唱起來:“祝你…”
以書頁遮住一張忍俊不禁的笑臉,他善意地提醒:“大清早別把趕車人嚇壞了!“
雖是便服,倒也不可放肆,畢竟周邊都是侍從。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風景,暫時放他一條生路。
自他們入住,隨著皇帝萬壽的臨近,孤山行宮的佈置一天一個樣,今天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整個孤山,連樹上都掛了彩,真有金碧輝煌瓊樓玉宇之感。
離了孤山,出西泠橋,左轉不久到達湧金門,巍峨的湧金門牌上紅綢披掛,灑金藍底樓牌上書“普天同慶”四個鎏金大字,過湧金門,東行進入定安路,迎面又是一座高高的牌樓,同樣披紅掛綠,“天顏咫尺”四字在那牌樓頂端威風淩淩,逼迥而來。
街道兩旁,宅第雲連,樓閣蟻聚,家家張燈結彩,戶戶彩旗高掛,由於是清晨,街上行人不多,但凡有三三兩兩,都身穿新衣,笑容滿面。像過年似的,互相請安恭喜,開頭第一句,就是託聖明天子的福,日子過得好,康熙萬歲爺萬壽無疆。
好一派國泰民安欣欣向榮的盛世景象!
夏日的晨光灑在車內,那人高挺的鼻樑上架著的圓框眼鏡有些反光,他在專心致志地看書,與這些慶典渾不相幹的模樣。
洛英偎過去,小鳥依人地靠上他的肩,又是愛慕又是崇敬地看著他。
“又怎麼了?”他瞥她一眼,戴了眼鏡的關系,神情顯得尤其溫和。
“想和你說說話!”她說。
對這樣萬人景仰的人物,要分外地恭敬,又請示:“打擾你嗎?”
他彎起了唇角,眼梢上揚。
“打擾。”他擱下書,說:“但我喜歡你的打擾!”
隔著車窗兩旁的竹簾,從遠方的街角,傳來二胡悠揚的曲調,吳儂軟語的女聲輕柔地唱:“說萬壽,道萬壽,康熙爺今年四十六哇,威名振九州啊…”
鮮花一般的笑靨上,明眸似灑在花朵上的露珠閃亮而清澈,興奮和喜悅,使她像臨風的花枝一般微顫,過了一會兒,才稍微鎮定,輕聲軟語地問:“康熙爺,我們今天去哪裡呢?”
沒等他回答,盡管眼裡都是笑,又是嘟嘴又是蹙眉,嬌嗔地埋怨:“她們說你只有兩個時辰的空閑。”
“一天才多少個時辰?兩個還不夠?”
“說好了一天都是我的!”
因為深愛,再怎麼撒嬌任性都覺得別樣的可愛,他拉過她的手,捺住她的肩,道:“我的自由也是有限的,不過,我答應你,今晚的時間一定全部屬於你!”
“晚上有什麼用?一多半時間都在睡覺。”
他哈哈笑起來,眼睛在鏡片後熠熠生輝,道:“也可以不睡覺。”
這下接不上腔了,一朵紅雲飛上來。
“說說,你今晚打算怎麼給我慶祝?”他來了興頭,拍拍她的肩膀說。
她推脫其辭:“已經慶祝過了!歌也唱了,禮也送了!”找到由頭岔開話題,道:“香囊呢?今兒怎麼不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