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來,肩裸在被外,炭火滅了,他怕她冷,俯下身子幫她扯上被子,道:“我有許多事,先去忙一陣,你要睡且睡會兒。”
又拿起放在梳妝臺上的紫金懷表,彈開盒蓋看了一眼,見時針指在七上,蹙起濃眉自責道:“竟這樣晚了,實在放縱了些。”
見她偎著床榻一臉落寞地看著他,怕她置氣,笑道:“被你說著了,總是我欲求不滿的緣故!”
她心不在焉地牽牽嘴角,巴巴地望著他,他低頭捏了捏她的鼻子,說:“以後勻著點,暴飲暴食害死人!”
她臉紅了,囁諾地要說什麼,他卻背過身去,套上石青竹紋府綢絲綿夾袍,想到了趣處,笑道:“這要是在宮裡,上書房,內務府統統要上摺子,說什麼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昏話。看來啊,你不能去宮裡,只能在荒郊野外藏著,免得他們把誤國的罪名加在你身上!”
“我要回去了!”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
他好像沒聽到似的,繫著襟口的墨玉釦子。
“你昨晚那麼說,我以為顧順函跟你說過了!”
從洛英的角度看過去,康熙背對著她,若無其事地在系領口最後幾個釦子,其實,那嘴角早已沉了下來。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這方面看的淡薄,也是老天爺愛開玩笑,以前有個老四,現在添了個不知所謂的闞聞,不過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絕不放手。
繫好釦子,轉過身來,往腰間環上墨玉束帶,他臉上和顏悅色,道:“他說了,只不過我想著你可能勞乏,是不是明日再回?”
洛英心裡一動,但深知拖泥帶水藕斷絲連傷痛加倍,更得趁著他放鬆戒備時速戰速決,低頭狀似赧顏道:“明日再回,也是一樣勞乏。” 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也不知你今天又想什麼法子發落我?”
他全部聽了進去,哈哈笑了一陣,其時已經衣衫齊備,腳也蹬上了黑緞面鹿皮靴,來至塌旁,低頭深情的注視她:“ 我知道疼惜你的身子。你放心,我也不是無節制的人。”說罷,坐在榻沿,伸手撫摸她的臉,無限愛戀地說:“你要覺著回去好,那你就回去。只不過,你這一去,我可能又要掛念你了。”
洛英聞言,兩滴淚已經擎在眼裡,心上的枷鎖一重又一重,她以前不能與他一起,現在更不能與他一起。但是就在她什麼都不記得時候,也不曾忘了他。
“水做的?一碰就哭!”他打趣道:“難過就別走。我捨命陪君子!”
她破涕而笑,啐了他一口,道:“萬變不離其宗,沒個正經。”
他呵呵一笑,站起身來說:“你要走了,我待這兒也沒意思,今兒回宮去吧,也好離你近點。”
說罷,便要掀簾出去,忽聽她在身後顫巍巍喚:“玄燁!”
他渾身一震,當即停下腳步,一時頭上青筋勃勃跳動,當年她走時就是這樣喚他的,直覺告訴他,她記起來了,回過身時,見她一臉哀怨,欲蓋彌彰地解釋:“你的名字震古爍今,無人不曉,我可以這樣喚你嗎?”
他瞧著她,眸子幽暗賽似兩眼深潭,柔聲道:“可以!全天下只有你可以這樣喚我。”
“玄燁!玄燁!” 她又曼聲喚了兩遍,直喚得他移不動步子。
“你還有時間嗎?”她遲疑了一會兒,問。
“怎麼?“
“你頭發亂了,我想幫你梳上一梳!”
他說梳頭的工夫還是有的,她立即穿上那套玉色繡玉蘭的絲綢衫褲,草草把自己淩亂的頭發挽了個發髻,拉他坐在梳妝臺前,把面鵝蛋鏡子對準他,一邊解開發辮,一邊著迷地看著鏡中端正的容顏,說:“且不說你的氣勢,就看你的長相,跟明星似的!”
他仰頭看她,她說:“明星就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
康熙很有些尷尬,這世上能夠直面看他的人不多,就算看了,誰又敢誇贊他的相貌?他又不是以貌悅人的戲子。
“那你就是女明星!“他反應很快:“朕封你天下第一美人!”
“謝萬歲爺恩典!” 她捏著嗓子學顧順函。
鏡中,兩人相視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老規矩,早晚八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