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聲!”阿勒善做了個噓嘴的動作,指指跟前的房門:“萬歲爺在這房裡歇著呢!”
顧順函用手遮住嘴,但一臉的驚異卻遮不住,壓著嗓子悄悄地問:“真的?”
阿勒善點頭,剛想說些什麼,房內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真的!”
是皇帝,阿勒善顧順函麻溜就地跪下,叩首道:“奴才該死,驚擾皇上清休!”
康熙沒說什麼,只是輕哼一聲,道:“進來吧!”
許久沒有這麼平靜地睡過了,雖然不過是四五個小時的睡眠,因為沒有夢境打擾,洛英醒來時,已經神清氣爽。
她坐起身來,掀開被子,下意識去拿床畔的棉袍,批在身上後,方覺得空氣並不寒冷,赤足觸地,但覺暖氣自下而上,很是溫暖。地龍用上了,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闞聞回來了。
“闞聞!你回來了嗎?” 她衣服都不及穿,沖到門口,開啟房門,對著院子大喊。
然而,有人在身旁顫巍巍地說話:“奴才給姑娘請安!”
這嗓音頗為尖細,洛英轉頭,發現在她的房門一側,有一中年男子打著千給自己行禮。
“你是誰?在我房前做什麼?”她吃驚,大大地退後一步。
“姑娘!你連奴才都不認得了嗎?”那人抬起頭來,面白無須的臉上一雙三角眼精刮透亮。
又是一個她過去的熟人嗎?她想了想,一點映像都沒有。那陌生的臉既興奮又期望地看著她,隨著她的無動於衷,臉上的興奮和期望漸漸褪去。
“你是….他的人吧?” 她猜測,這情形,不象闞聞回來了,而是皇帝派人入駐了。
“姑娘,您怎麼了?”看著洛英一臉的茫然,顧順函很是震驚失望。他雖統領暢春園,品秩卻提高到了總管,歸功於舉薦洛英,如果當年洛英留下來,憑著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勢頭,他僕隨主榮,雖然難於取代李德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很有機會的,如今她回來了,眼看錦繡前程又要展開,可她卻是混不相識的樣子,怪不得今早皇帝提起她的時候,喜憂參半。
“奴才是小顧,顧順函啊!蒙姑娘抬舉,常喚奴才公公,諳達!”洛英神情空白,顧順函急道:“您還是記不得嗎?暢春園….”
“行了!別提醒她了!”迴廊上康熙徐徐行來,身上是昨晚那件蜀繡夾棉錦袍,辰時時分,早上□□點的樣子,他已起床二個多時辰,交代了一些事情,一套布庫也已練罷,正是精神頭十足的時候,容光煥發地,比二十多歲的小夥都看著拓達些。
“你廢了這半日的工夫,她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說話間,他已站定在洛英面前。洛英披散著漆黑的發,赤著足,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剛起床,渾身一股子譬如朝露的清新,他心中的層層疑團和鬱結,俱都壓下來,不管怎樣,他的洛英回來了。
“今兒看著比昨兒氣色好些!歇得好嗎?”他溫言道,雖想伸手拂她的臉,但昨晚深思熟慮,已有打算,所以剋制著,只把目光在她身上流淌。
僅被他看著,她就覺得心中不平靜。說起來,昨夜一夜無夢,這在記憶中還是頭一次,難道是昨晚與他一番傾吐,把心中的一些積怨排除了些,還是昨晚因為他在院內,所以竟安心入睡了。
“睡的很好。”她把散在眼前的頭發捋到耳後,偏轉頭,委婉地問:“這位顧先生?”
“喲!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是什麼先生!” 顧順函忙不疊地作揖,皇帝跟前,他更殷勤了。
康熙在旁,洛英動作神情盡收眼底,他心中細細盤算,臉上平靜無波,說:“你喚他小顧就是。他是朕跟前最信得過的,讓他來照顧你,朕放心。”
這廂顧順函聽得感激涕零,那廂洛英頗為不快,這不是派人看著她嗎?當著顧順函的面,她不好表現的太嫌棄,轉身進房,正要關門,皇帝伸腳進來,她杏眼一瞪:“做什麼?我要換衣服了。”
“本當等你更衣,但我有急事要走,有幾句話,在臨走之前想與你說一說!”康熙進了房,把房門掩上,回過身,正對著她。就他們兩人,他的稱謂又改成了“我”。
又是不請自來,對於他的自作主張和自作多情,原則上她應該是要抗爭的,但略一思忖,覺得抗爭也是無用,不如冷處理,聽之任之。
“還有什麼話?除了把闞聞找回來,我沒什麼可以和你說的。”她臉子一冷,徑自走到床邊的鏡子前,拿起一把梳子梳理頭發。
所以昨晚的點滴溫情只是曇花一現,但凡她有點自主的清醒意識,是會刻意不給他好臉色看的。大概是開始慢慢習慣了,他感覺不到一點異樣,彷彿容忍她是理所當然的。只見晨光熹微,透過窗紗,在洛英白色的中衣上印上或明或暗的條紋,她旁若無人地把頭發一一理順,素手挽住頭發,衣袖下滑,一段凝脂皓腕露出,看的人遐想無邊,而她本人卻渾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