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英不對闞聞吐露,霍夫曼當然也不會說。
“你可以去送送她,她是這週末的航班!”霍夫曼站起來,拉上羽絨服的拉鏈,準備離去。
闞聞沒有說話,又拿起一塊石子,往湖中心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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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nove.跑車停在萊德牧街106號門口,這是一棟三居室的獨立房子,也是洛英十年內搬的第六個居所,這一次,她甚至搬得更遠,去到一萬三千英裡之外的中國。
車子已經熄火,闞聞坐在駕駛位上已有片刻,副駕駛位上放著一束淺紫色的鬱金香。按理說,她星期天就要搬離此地,送花有點不合時宜。但是闞聞不知道送給她些什麼好,她一貫拒絕他的禮物,甚至玫瑰都不許。
十年前,她敲開他的門,問他借家用工具,他蔔見之下,驚為天人。她當時穿著寬松的白色短袖恤衫,一條舊牛仔褲,頭發很長,編成辮子也直至腰部,她英文很地道,但說起來慢慢地,彷彿好萊塢50年代舊片中的名門閨秀說話那麼雅緻,臉上微微帶著笑,可是眉宇間又有些散不開的憂鬱。
闞聞一下子想起了西廂記張生的那一句“猛然間五百年風流孽緣!”
但是她不讓他接近,艾燁的父親太霸氣,佔據了她的整個心靈。好多年後,他誤入洛英畫室,那一室的畫像,全畫的是一個男人,他穿著各式清朝的衣服,或在寫字,或在喝茶,特別有一幅畫像,浩澈的夜空,明月當頭,遠處樓臺湖泊,近景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牡丹花海,畫上只有那男子背影,負手而立,若有所思。
自此之後,洛英再也不讓他登門,他不斷地追問霍夫曼,才知道,艾燁的父親是洛英在清朝時的情人,畫中人大概就是他了。
他也才領悟,之前洛英偶爾凝視他,也只是因為他與畫中人有幾分相像罷了。
“闞聞!”
車窗外有人喚他。
闞聞臉上浮出笑意,放下車窗,親切地招呼:“燁燁,好久不見!”
艾燁已是十三四的少年,眉目間英氣十足,手裡拿著幾本書,裂嘴笑道:“是啊,自從媽媽上次轟你出去,已有405天了!”
闞聞一愣,但看到艾燁嬉皮笑臉的,知道這孩子精靈古怪,又在誑人了。
“你記錯了,是406天!”闞聞擠了擠眼,說。
艾燁哈哈大笑,他著實喜歡這位叔叔,幽默風趣,性情溫和,職業高尚,長得又體面,如果媽媽能接受他,起碼不用這麼孤獨。
“都到門口了?不進來坐坐?”
“你媽媽在家嗎?” 闞聞的笑臉頓時收斂了一半。
“在,正在收拾東西呢!” 每次提到媽媽,闞聞的表情就不自然,艾燁十分有興趣觀察戀愛中男人心理變化引起的全身神經紊亂。
果然,闞聞雙手來回地摩挲方向盤,過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艾燁鼓勵的眼神,才拿起身邊的鬱金香花束,故作輕松地說:“好,去拜訪一下!希望她不會又轟我出門!”
“放心,這次不會!”艾燁笑道。
“霍夫曼說你們要去中國?”
“是的!媽媽被那些跟蹤者搞得不勝其煩!”艾燁說。
剛下車的闞聞,手握鮮花,對著後視鏡又理了一下頭發,艾燁哇哇大叫:“闞聞叔叔,你需要這麼風騷嗎?媽媽或許並不會看你一眼!”
闞聞被他挖苦,也不生氣,只是笑,又問:“ 有這麼糟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