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笑著,眸子卻是暗淡地,調情是他掩飾情緒的一種方式,順著他,就是給他慰籍,她頭一歪,笑道:“是睡不著,因為有事沒完成呢!”
他沒應聲,耳朵聽著門外,院門開啟又合上,院外有馬蹄聲響,那些摺子上路了,不消幾天,就要産生作用。有的人就是這樣,康莊大道不走,偏要走險路,拉都拉不回來,做人,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他一笑,釋懷大半。
目光回到她身上,才見那臉上的神情嫵媚之至,心說這真是救贖他靈魂的精靈,挽住纖腰,道:“是,極要緊的事。”
“想什麼呢?” 她哧地一笑,柔若無骨的手蓋住他傾覆下來的嘴,道:“葛大娘送來了熱水,我想著要伺候你擦洗擦洗,畢竟這幾天都在野外,身上不幹淨。”
“身上怎麼不幹淨了?”他不依不饒地,但見她身穿白色中衣,長發結成辮子垂在胸前,瞭然醒悟,喜道:“原來你等我鴛鴦共浴,那敢情好!”
簡直異想天開。她臉上飛起紅雲,走到臉盆架邊,拿出那松木製成的小盆,倒上熱水,放了塊手巾,端到他面前,格格笑道:“鴛也好,鴦也好,都是你一個人的,我已經洗好了。”
這個小木盆,一個人沐浴都不能夠,最多可以用來洗腳。也是,鄉土人家,這種季節,哪來沐浴一說?他也笑了,跨過木盆,把人兒攏到身邊,說:“好!反正要出汗,過會子再擦洗。”
說著,已低過頭,把她紅色耳垂含在嘴裡,輕輕地吮吸,她漸漸地有些不能自持,微微推他,細聲道:“怎麼又慌起來了呢?今兒一天都是這樣。”
他喘上了粗氣,萬千心事暫拋諸腦後,道:“好人兒,哪是一天呢?這幾天天天想,總是不成就。現在好了,可得遂我願了。”
可不得遂他的願,整個人整顆心都是他的,只怕不能為他解憂。由著他抱上了炕,他給她寬衣,她為他解袍。
子夜時分,春寒料峭,他拉過紅色喜字的棉被,蓋在二人身上,棉被上的花生蓮子,骨碌碌滾下來,有一兩粒掉落在炕邊的松木盆裡,隨著水分的滲入,漸漸地沉到了盆底。
一隻雄雞“喔喔… “打鳴,村裡的其他雄雞也跟上來,此起彼伏地,把皇帝從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窗戶紙上透著依稀微露的晨光。
身邊,枕著臂彎的女人還在熟睡,長長的睫毛,像是羽扇,紅潤的唇,微微翹著,像是待採的櫻桃。
昨夜,是這櫻唇,在他身上的傷痕遊走。“一,二…” 她暗數著,到那條此次新添的橫亙背脊的傷痕時,攀住他的肩膀,不禁發出哀鳴:“你是皇帝,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怎麼,怎麼…要承擔這麼多的… ”
他握住那手,緩緩轉過身子,月光濾過窗紙,那玲瓏身軀皎如白玉,就像那夜在恬池所見時一樣,她的淚,在下睫處打滾,他吻住她的眼睛,讓那淚水順著自己的喉嚨,流入心田,彷彿荒田逢著春雨,他開啟心房,說:“這不算什麼…” 撫著她的耳,揉著她的發,後半句,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只要有你在!”
霞光蔚蒸,葛老三家新嫁娘的房間紅的絢爛,他貪婪地看著枕邊純淨清麗的容顏,直到那睫毛翼動,才掉轉了頭。
這樣的清晨,未免太過奢侈了。
——————————————
從葛莊出發,又微服二十多日。洛英很快就學會了騎馬,於是大部分時間,她都穿著男裝,與他並駕馳騁於戈壁河灘。
馬飛馳地快,日子過的也快。“艾氏”夫婦的“新婚”蜜月,在日間行路,夜間倚偎中,金光閃閃地一瞬而過。
進入山西境,走上了官道,途次行客增多,不知何時,他們的隊伍也變得壯大,終於,拋頭露面不再相宜,那一日,洛英坐了了一整天車,向晚到驛站時,不能直接下車,等在車內,聽得外頭三跪九叩正低呼萬歲,只敢掀開車簾的一角,見夜色中,黃色的燈光下,他頎長的身子立的比桅杆還直,所見範圍之內,其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她放下車簾,意識到離到北京,左右不到一月的時間了。
到了太原,正式成了皇帝出巡,走禦道,見官紳,各種禮儀,樣樣不少。他忙開了,她卻空了下來,自由是沒有的,整天在接駕的山西巡撫鄂善新建的別院裡,由鄂善的女眷們陪同看戲玩牌,她雖對這些活動興趣寥寥,但也不能妨礙官太太們盡忠職守。
那一晚,他難得有了空,陪她一起用膳,四月太原,天氣幹燥,很有些暑氣了,她怕熱,吃飯的時候,有些窒夏的症狀,沒用幾口,便推開碗筷,說胃口不好。
好不容易長了點肉回來,面頰上粉嘟嘟地惹人憐愛,可不能又瘦回去。他命人去煮點夏令飲品來,還交待多放冰糖,因她最愛甜食。
漸漸吃著無味,他放下碗筷,道:“我差不多了,待會兒也用點你的甜食。”
她說:“你才用了這麼點,一定沒飽。別隨我,你又不嗜甜。”
他道:“你看著我,我心猿意馬地,怎麼吃?”
一句話說得她又臉紅起來,打量身旁都是人,輕聲啐道:“天還沒黑呢,又開始胡言亂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