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蟬拿水過來,她一飲而盡,又手直指桌上的茶壺,如蟬遞過茶壺,她就著壺嘴牛飲起來。
如蟬見她如此狼狽,又見花般容顏瞬間枯萎,不禁哭了:"主子,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這樣了呢?"
她喝飽了水,仍覺自己像團中空的棉花一般虛飄無形,過了片刻,才道:"有人要害我!"
如蟬止住了哭,睜大眼睛看著她。
洛英見如蟬如此驚恐,心中酸楚,這樣折騰下去,連累這些下人跟她一起受苦。她不想明日又被逼供,如果能再見他一面,撇開胤稹的事,撂開了談一談,或許能解局。再不濟,死在他手上,總比被別人逼死強。
把如蟬招致身旁,輕聲道:"能想辦法讓我再見一次皇上嗎?"
知道宮內的事情都需要打點,讓如蟬開啟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有黃澄澄的金錠:"拿著這些,去找顧順函,他能幫咱們!"
又想了想,脫下手上的紫雲鐲,焦殼一般的嘴唇劇烈抖動:“讓顧公公拿著這個給皇上看,或許他能見我!”
第二日,鐘粹宮依然封著,德妃沒有來鐘粹宮,戴其山守著,卻沒有為難她們。
第三日,戴其山都撤了,傍晚時分,鐘粹宮來了顧順函。
洛英的房門洞開著,他還是那副樣子,卑躬屈膝地走進來,身後跟著個手持包裹的小太監。
顧順函來了,就有皇帝的訊息,她涼薄的心又溫熱起來。
如蟬泡茶,她讓座,雖然今不如昔,顧順函還是再三謙讓了才坐下來。
小太監把包裹放到桌子上,就退了出去,顧順函看一眼站在洛英身旁的如蟬,道:“有幾句話要說,請迴避!”
如蟬很不放心,看洛英的神色,得了她的首肯,才掩門出去。
顧順函鬥膽看燭光下的洛英,穿著那身寶藍色的旗裝,頭發只是潦草地梳理歸攏,雖然眉目間盡是倦怠,但顏正條順地,任怎麼折騰,仍不失是一位與眾不同的美人。
要說後宮佳麗三千,像她這樣讓人難以忘懷的並不多。她有特別的美麗,可惜這成了禍害,他有些後悔,當初若不是他領了皇帝去看她游泳,也許不會有今天這檔子事,害了她,也害了皇帝。雖然不清楚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皇帝這兩天白天暴躁易怒,晚上輾轉難眠,他伺候皇帝的經驗淺,聽顧問行講,這情景就是在當年太皇太後薨了的時候都沒有發生過。
酌了半天情,他昨日傍晚才敢把紫雲玉鐲呈給皇帝,皇帝的臉一下子白了,看著鐲子一言不發,獨坐了半個多時辰。
顧順函垂頭嘆氣。洛英心一陣緊,哆哆嗦嗦地問:“他怎麼說?”
顧順函搖頭,苦著臉說:“皇上今天一早就去了京郊閱兵,過兩三天才能回來!”
離開一會兒,大家都冷靜冷靜,是這意思嗎?洛英沉吟片刻,厚著臉皮又問:“回來後,能見嗎?”
顧順函不忍再用言語打擊她,把包裹挪到她面前,道:“這是皇上給您的,您看了也許能明白!”
包裹用明黃色的綢布包著,那是他的顏色,她思潮如湧,悲從中來,開啟包裹,呈現在她眼前的是黑色的t恤,藍色牛仔褲,朝思暮想的照相機,以及沉甸甸的一封信。
什麼都不在眼裡,只有那封信,她心狂跳,信封開啟,紫雲鐲率先滑了出來,展開信紙,他雄渾的草體頗為潦草,看的出來寫的時候心情紛亂。但見抬頭“洛英吾妻”四個字,她的眼淚便刷地流了下來。
“朕謂之妻者,唯卿一人耳。卿乃朕四十年所未遇之奇人,幸焉?不幸焉?
凡此種種,皆朕之過,自朕始,亦應由朕終。再見煩惱,不如不見。
朕還是心若磐石之帝王,卿回複自由之世界。卿自珍重,朕無它慮!玄燁.”
通篇都是朕,沒有一個我,果然親密不再,決意分離。也沒有再問端午之事,或許覺出一二,或許根本不想再去了解。他也累,為她花去太多精力和時間,而且還有胤稹舊事橫梗心頭。見了又是羈絆,他向來果敢決斷,終於橫刀立馬一刀兩斷。如她要求的,厭棄了,就放她走!幾次放手,這次是真正的終結!她伏在桌上無聲地哭,顧順函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如蟬送餐進房,看洛英和衣臥在床上,走近喚她,見她雙眼圓睜,動也不動,嚇得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