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還有其他處置,他沒說,因為覺得不須讓她知道。比如榮妃被剝奪了四妃之首的權利,轉由德妃主事;又比如後宮例會現由乾清宮太監監控記錄,交由內務府存檔;對於出言不遜的蜜嬪,由於西北的戰事,正是用科爾沁的時候,不便大肆處理,便以年輕懵懂為由,給予停例銀半年的懲罰,這對於孃家豪富的蜜嬪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過份自信的她,還以為皇帝念她貌美,對她有情,才從輕發落。
從此之後,洛英偶遇某人,便得到恭敬待遇,這恭敬過份戰戰兢兢,更像是畏懼,畏懼背後,掩藏著巨大的仇恨。她明白,如果沒有他的愛護,恐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萬壽的慶典,跟過年一般隆重。他交代她參加,而自己卻無暇照顧於她。因為後位空缺,德妃陪著他接受眾人的恭賀,她遠遠地觀禮,覺得高高在上的他與私下裡耳鬢廝磨的那個人相去甚遠,回顧左右,又遇上無數忌憚目光,便甚覺無趣,走了開去。
這夜,康熙宿在德妃處,第二日中午,顧順函來鐘粹宮傳她過去。
春末夏初,正午的陽光辣辣的,她尤其怕熱,頭發高盤,身穿品月色軟緞玉蘭蝶紋襯衣,罩衣都不套,饒是如此,由肩輿抬了一路,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
乾清宮的金磚暗沉沉涼絲絲地,起到了迅速靜心祛暑的效用,等她走進東耳殿,已不覺得熱了,他正斜在羅漢塌上看書,她請了安,他招手讓她過去,她便在羅漢塌沿坐了。
“在看什麼書?”她問。
他不理,只擱下書,問她道:“昨兒怎麼沒見著你?”
“我去了,人太多,你沒看見而已。“
“你大概去了,不過逗留時間太短,我找你的時候,卻遍尋你不見。”
她聽得出他的不悅之意,低頭道:“我不知道你要找我,那麼多事,我想你是忙不過來的。”
幾許落寞幾許勉強,她一個心有餘悸的人處於那樣的場合見著那些人當然分秒難捱。他自悔方才語氣苛責,拉著她的手,一邊撫弄一邊道:“並不是數落你,只為著咱們以後計。你總得慢慢習慣這些俗禮。我知道對你來說不容易。可是習慣了,也就好了。”
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習慣,她是我行我素長大的,其實每當這種時候,她都無限想念現代的生活,可惜現代沒有他。當然這些話不能與他說,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因為剛出了些細汗,身上的體香更加地煥發出來,他循香而近,但見她蹙著罥煙眉,垂著含露目,紅唇微翹,讓人不勝憐愛,想起昨晚在德妃處真正地拾不起興致,不由地想在她身上找補,遂把手伸進襯衣,往小腹處遊移過去。
她心情不歡,沿著塌移了移,他逼過來,貼著她耳垂低語:“怎麼了?不愛聽這些?”
“沒有。”
他笑道:“或是嫌我年屆不惑,人老珠黃!”
她轉身正經打量他,他是那種五官深邃的人,不易看出年齡的痕跡,又皆勤於騎射布庫,所以身材精壯,眼下穿著一套白色綢衣褲,顯得瀟灑冗餘。這人,不要說沒有半點人到中年的樣,往後去,權威日甚,睿智日甚,保養又得宜,就算老了,也有老辣的倜儻俊雅範兒。
“行了!知道你長得好,永葆青春!”她抿唇輕笑,忽然想起,呀地一聲:“你生日,我竟什麼都沒有準備!”
“那倒是!”他的手一邊在她身上放肆,一邊沉著臉說:“人人都有禮,就你沒有。”
她左閃右躲:“那怎麼辦?後補可以嗎?要不我給你畫一幅畫?或者,你需要什麼?”烏溜溜的眼裡都是抱歉,又甚感為難:“你什麼都有,我實在想不出來。”
他臉掛不住了,眼裡溢位笑,欺身上來,劈開她胡鬧的手腳,說:“我要什麼,你還不知道。隨時給我,就是一份大禮。”
因為是午後,時間不充裕,她起身穿衣時,他意猶未盡地吻她的後頸:“不盡興,今晚補過。”
她把落寞勉強都暫時忘卻了,回頭時嬌嗔道:“你呀!就想著這個。”
只見那櫻唇紅的似火,誘得人又舐一口,他深情款款地說:“我也詫異,對你隨時都有渴求。如膠似漆大概就是這麼來的。以前我對女人只圖新鮮,從不專注;現在轉了性,一顆心就在你身上,看著其他人都是累贅。”
就是這點愛,支撐她到現在。如果這點愛沒了,她鼻子一酸,說:“等到你厭了我的那天,就放我走,我不想也成為你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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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是個大節氣,端午過後,夏季正式到來。
短短的一天內,皇帝不僅要參與祭祀拜神,還要接受各地呈上的端午貢,並傳送具有驅蟲迎夏象徵意義的端午賞,為此,他天不亮就起床了,她看從不配飾的他今天也在腰間的玉帶上掛上了龍舟小荷包和五毒小香袋,便覺得自己又沒盡到責任,遺憾地說:“我這幾日天天見如蟬她們在繡這個,竟沒有想到你也要用。否則跟她們學一學,繡一個送你,豈不是好!現在想起,又晚了。”
他聞言笑了,說:“這些指望你準指望不上,還好我也不缺。你呀,就別繡荷包了,正經地,今兒個大日子,你得大大方方地,該完成的禮節要完成。特別今晚的粽子宴,可不能點個卯就走,到時我找你,得找得到你。否則,後天暢春園就不去了。”
她一聽這個,忙說:“我一準去,你不用找,我就杵在你面前。”
晚宴設在坤寧宮外庭,天還沒有黑透,月色只是薄薄的一層,黃色宮燈早就點的密密麻麻,把個坤寧宮照得裡外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