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 李德全手裡拿著雨具,話已出口,悔之晚矣。
趁著皇帝抬頭期間,洛英連忙把他推開,連聲告辭的話都沒有,飛身奔了出去,李德全出手相攔,速度太快無法攔住。只見雨水磅礴,一瞬間芳蹤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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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下到黃昏時分,雨才漸轉小了,現在夜幕低垂,淅淅瀝瀝地,沒有停的樣子。
“秋雨纏綿,大概要下上個幾天了!” 新來清溪書屋當值的如蟬說道。
洛英看著窗外,竹林被雨水洗刷的油光錚亮,竹葉上的水滴積滿了盛不下,掉下去,彙入溪流,新的雨下下來,竹葉上又積上了水。
晚飯也不吃,這個樣子,有一個多時辰了。
“姐姐過會子去澹寧居的時候可要帶好雨具,別再象剛才淋的跟落湯雞似的!” 如蟬繼續說。
她頭也不回,毅然道:“我說過,我不去。“
如蟬只有十六,說話卻老成,不急不躁地勸:“不去怎麼成?總管下的命令,德子臨走時說,姑娘自己不去,就著人來抬。”
剛才一路狂奔回來,其實大可不必,他要找她,豈是她躲得了的。
“我實在不能去。” 陰雨天的黃昏,她窩在暗影裡,聲音都是灰暗的:“我不舒服,你幫我去說一下。”
如蟬走過去,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體溫如常,道:“姐姐別害我,萬歲爺指名要你,我去說,不想活命了嗎?”
見那煙眉蹙得跟山似的,看來是真不願,拉一下她的手,輕聲說:“萬歲爺不好嗎?多尊貴的人,又是那樣的品貌。多少人想不來的事!姐姐要惜福才好。”
話是沒錯,那樣的人,看你一眼,就能讓你雲裡霧裡,方才山上…,她臉頰燙起來,轉身避開如蟬探詢的目光。
就算這樣,也不能把自己送過去陪他玩耍。過一年就要走的人,混跡於三千粉黛中,尋求那一點點可憐的關注,生出許多牽掛和是非,何苦?
桌上攤著畫稿,造辦處的摺子,英文的書稿,和一個包裹。包裹裡有她心心念唸的隨身衣物,包括那火柴盒似的小玩意兒。
這個黃昏,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只能一遍遍地看些與她相關的資料和物品,他做了各種推想,到頭來,也不過如同造辦處摺子上寫的一樣:“非天朝之物,未得可解之法。”
他從桌後站起來,把目光從這些東西上移開,眼前站了一名宮女,穿著紫衣服,低著頭,他恍惚了半天,以為是她,直到又一名宮女出現,才清醒過來。
李德全垂著手,輕聲地說些什麼,他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腦子立即浮現了她的紅唇,柔軟地,細膩的,芳香的唇,剛起了個頭,嘴裡就跟含了一包蜜似的。
不解了,也沒法解,再這樣熬下去,要熬出病症來。他想了幾個月,想明白了,到他這份上,何需講究人的出身,就算天外來客,別人或有顧忌,他已不必。
好不容易等到上了燈,膳用畢,洗漱一新,開啟一摞摞的摺子,埋頭其中,才勉強靜心。
顧順函送點心來,他看了一眼鐘,時針快到第九格,怎麼還不聞她的影蹤。
終於忍不住,喝奶茶潤了潤嗓子,問:“清溪書屋那頭?”
“亥中時分到!“ 顧順函答:“怕擾了萬歲爺處理國事,瞧準時辰去請的。”
“又請?膳前不是已經傳過一次了嗎?”鑒於她幾次以來的表現,以他對女人的判斷,一早就該心甘情願地在西廂房等候聖眷了。
“傳是傳了,不敢讓姑娘親自走了來,現派人去抬了。”顧順函謹慎地回答,他原來的設想,跟皇帝是一樣的,滿以為讓德子去陪過來便成,沒想到她一改常態,象吃了秤砣似的鐵心不服從,磨了兩個時辰,最後不得不採取終極手段,派八個蘇拉用轎子強行抬過來。
不知道怎麼跟皇帝解釋,這是他們倆之間的事,也許塞進西廂房,等皇帝一進去,就都好了,聽李德全說,下午在亭子裡,都已經親上了。
時鐘敲了十下的時候,他理完政事,正在淨手,聽得澹寧居院門外有人輕聲說話,顧順函告退後立即撩門簾出去。
她來了,正往西廂房安置,他加快了淨手的動作,又放緩下來,不能太快,總得等她安置下來再過去。
跟小夥子似的,頗有些按耐不住,他訕笑自個兒,大概是戒色戒得太久之過。
淨了手,喝過一盞茶,顧順函才進來,臉上帶著笑,甩袖點地,單膝跪地。
“一切齊備!就等聖駕!“